入夜,北京城。
因为赶在太阳落山之际,一则来自蓟镇的八百里加急,整个京师瞬间陷入了"戒严"的状态中。
平日里入夜之后便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平白多出了不少士卒的身影,其手中紧握的兵刃已是出鞘,眼神也很是凶狠,于幽静的街道上来回梭巡。
受这种近乎于"压抑"的气氛所影响,莫说辛苦操劳了一天的普通百姓,就连"夜夜笙歌"的富绅公子们也是规规矩矩的待在家中,不敢随意外出。
除此之外,平日里最受豪绅富商乃至于朝中官员所钟爱的茶楼酒肆以及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销金窟"也是提早闭门歇业。
放眼放去,除却这些士卒手中所处的火把之外,整个街道上皆是一片漆黑,唯有头顶的一轮圆月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驱散了黑夜的同时,也为此间天地带来了一丝光亮。
...
"你说什么,女真鞑子已然打过来了?并且还越过了龙井关,京师已然戒严?"
成国公府深处的书房中,年过四旬的成国公朱纯臣一脸狂喜的盯着眼前的"门客",其尖锐的声音令书房中另一侧就坐的年轻人都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朱纯臣,未免有些过于喜形于色了,须记得隔墙有耳的教训!
"小人岂敢蒙骗公爷,外间都传开了..."
迎着朱纯臣略有些审视的眼神,脸上挂着讨好笑容的门客重重的点了点头,并添油加醋的说道:"公爷您是没亲眼瞧见,那蓟镇及居庸关的狼烟都飘到京师上方了,很是碍眼。"
"要小人说,怕是用不了十天半个月的,女真鞑子便要打过来了。"
按理来说,大敌当前,凡是心中稍有些"忠义"的,都不会如眼下这名门客这般幸灾乐祸。
更别提似朱纯臣这等世袭罔替,享受着朱明江山为其提供的荣华富贵的勋贵。
但是对于眼前心腹这等"落井下石"的言论,朱纯臣的脸上却是没有露出半点不满之色,反倒是志得意满的点了点头。
瞧其架势,对女真建奴兵临北京城下的期盼程度,简直比范文程,李永芳这等数典忘祖的"汉奸"还要殷切。
"行了,你先下去吧。"
又是几声放肆的狞笑过后,得意忘形的朱纯臣终是想到了书房中还有客人,遂在门客恋恋不舍的眼神中挥了挥手,将其屏退。
"世伯.."
及至门客的背影消失不见,始终沉默不语,自顾自饮茶的魏国公世子徐文爵便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目光阴冷的开口:"女真人这就打过来了,咱们也不能无动于衷才是..."
闻声,成国公朱纯臣便是露出了一抹了然如胸的笑容,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并保证道:"放心,明日我便在京中放出些消息出去..."
"此外,这京中的粮价也该涨上一涨了.."
自古以来,粮价上涨都是最能够动摇民心的手段之一,毕竟粮食乃是民生之根本。
"世伯英明。"
见朱纯臣如此"上道",有些阴沉的徐文爵便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似投桃报李的说道:"我日前收到家父的书信。"
"南直隶运河沿岸有乱匪出没,家父已然领着兵马前往剿匪。"
"相信至多有半个月的功夫,便能肃清这运河沿岸的乱匪,还大运河沿岸百姓一个安宁。"
在徐文爵这位魏国公世子的口中,运河沿岸有盗匪出没导致漕运断绝好似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甚至其平淡的声音中毫无涟漪,没有半点起伏。
"好,不愧是世镇南京的魏国公府,当真是好手段。"
尽管心中此前隐隐有些猜测,知晓昔日"陕西民乱"的背后或许有南京勋贵的参与,但眼下亲耳听到徐文爵这般言说,成国公朱纯臣仍是短暂的恍惚了片刻。
遥想国朝初年,他们成国公府也曾长期担任南京守备一职,但与素有"大明第一勋贵"之称的魏国公府相比较,仍是相差甚远。
这南直隶距离京师千里之遥,纵然是风平浪静的时候,运送粮食的漕船也要费上几日功夫才能抵达。
眼下魏国公领兵"剿匪"便需要费上半个月的功夫,只怕等漕运恢复正常的时候,女真鞑子也已然打到了北京城下。
届时,这北京城中的粮价究竟会有多么夸张?
一念至此,朱纯臣的嘴角便是微微上扬,心中很是得意。
"世伯,宫里那边?"
见朱纯臣有些得意忘形,一旁的魏国公世子徐文爵便是忍不住轻咳一声,不冷不热的提醒道。
说一千道一万,紫禁城中的年轻天子才是当下大明的重中之重,也是他不辞辛苦,跋涉千里的目的所在。
若是紫禁城中的天子"安然无恙",除却女真鞑子能够攻破京师,否则他们依然拿天子没有太好的办法,至多就是令其声势大减,下个罪己诏。
"放心,以小皇帝对于民生的看重,一旦京中生变,其定然会出宫。"
"届时,便是我等的机会..."
"此外,我们还能给女真人提供些许便利..."
像是猜到了徐文爵心中所想,冷静下来的朱纯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