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脏,请不要碰我。”他如是说道。
他的身材好像比一年前结实了一点,许是不用风餐露宿,让他脆弱的胃得以休养生息。可明明是一幅生人勿近的冷峻样子,为什么内里却透着脆弱与绝望呢?
好想抱抱他……
“才没有,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个……莫离。”
她差点说出口的是:还是那个我喜欢的莫离。
她心里明白,是自己选择让他忘记,所以,绝不能露出破绽。
“你真这么想吗?”他自嘲般的苦笑道:“如今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许是察觉到不应该和初见的女子说这么多,他匆忙道:“我得走了,多谢姑娘相救,来日必报此恩。”
由于失血过多,他刚走了两步就眼前昏黑,眩晕不已,只得倚住桌边。
外伤引发肺腑旧疾,他忍不住闷咳了几声。
霁月赶忙过去扶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喝点水吧。”
“谢谢……”
莫离确实口干舌燥,肺腑又痛又痒,接过水杯仍不忘转动身子离她远一些。
他这幅样子,简直和以前一模一样,霁月望着他出神,往事涌上心头,她不由得问出来:“你的咳嗽还没好吗?”话一说出才惊觉失言。
莫离一挑眉头,“你怎会知道我有咳嗽的毛病?”
“我……我……”
完了,这下是百口莫辩了,她脑子飞速转动,随口编了个谎言。
“我其实会医术的,看你脸色就知道了!”
“……”
见莫离脸上疑虑未消,她赶紧转移话题:“那些衙役好像还没走远,你先在这里呆一会吧。”
“……好。”
夜深了,因为莫离不让她触碰,她也不知道他伤在哪。
为了不让外面的人怀疑,他吹灭了屋子里的烛火,黑漆漆的房间中,仅有些许月光透入。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想和他说说话,却不知道从何开口,生怕让他想起前尘往事。
一点点微弱的喘息声从房间的角落传来,听起来像在承受偌大的痛苦,却不愿痛呼出声,只得咬牙默默忍受。
——毕竟是他的声音,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她借着月光看去,发现他躲在角落里,倚坐在地上。
他褪去了半边身体的衣衫,正靠着微弱的月光,一针一线的缝合着肩上的伤口。
伤口很深,几乎斩断了斜方肌,直到骨头,直撕裂到后背。
他疼出了满脸的冷汗,紧紧抿着嘴,不发出任何声音,每缝一针,都有淋漓的鲜血流出。
因无法看到背上的伤,他缝合的很艰难。
她终还是看不下去了,“我,我来帮你吧?”
“不用。”他的声音故作镇定,可她还是能听出压抑在其中的痛苦。
她也不废话,直接走过去点上烛火,抢过他手里的针线。
“你干什么!”
“别动。”
他徒劳的挣扎了两下,终究还是败给了她的坚持,任由她处理伤口。
缝着缝着,霁月湿了眼眶。
这清瘦的躯体,以前也曾见过,这些或新或旧的伤痕,也曾经一遍一遍的抚摸过。
这满是伤痕的躯体上,又要添一道新的了……伤口这么深,该有多疼……
往事已矣,她以为,时间终将带走一切,包括对莫离的情。
可是……她还是……放不下。
“姑娘?”
察觉到背后的动作停了,莫离回头看去,却撞上一双汪汪泪眼。
“你怎么了?”
他语气温柔,竟像从前一样,抬手想要替她拭去眼泪。
动作做到一半,才忽然察觉到不对,慌忙放下手,扭过头不敢看她。
他心神激荡,心脏好像被她的眼泪刺痛了一般,针扎着疼。奇怪自己明明早已舍弃了多余的情感,这颗心明明也已经凉透了,为什么一遇到她就生出如此强烈的情感?她到底是谁?
霁月也从瞬间的晃神中回过神来,忙擦擦脸:“我没事,可能是烛火晃到眼了……缝好了,我,我去拿药。”
她从柜子中取出药箱,拿出止血消炎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再拿干净的绷带仔细绑上。
处理完以后,莫离小幅度的活动了一下肩膀,竟没有很大的不适感。
这姑娘手法娴熟,像是经常帮人处理伤口,她说以前在宫中做事,莫不是太医院?可太医院也不会经常收治外伤病人吧……
他越来越怀疑她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