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日,霁月只天天缠着殷枫华学习医术,没有再出现在莫离面前。
她本就有基础,加上天资聪慧,所以进步神速。
莫离中的毒虽无大碍了,身体仍然很虚弱,殷枫华告知他需等到第十四天再服解药,所以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抵御愈渐加重的脏腑疼痛。
疼痛稍稍缓解,能用上些内力时,就运功将体内毒血从手臂伤口中逼出。
无人照料他,除了送饭的小厮,就是每日清晨醒来时,必会出现在桌子上的补血药汤。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是她做的。
她为什么不出现?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又一次救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和她道谢。
不知道那天毒发时的样子有没有吓到她。
有点……想见她。
还没等莫离弄明白这些想法意味着什么,脏腑的疼痛越来越厉害,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终于成了无休止的疼痛,在永无止歇,钻心蚀骨的剧痛中,他有些撑不住了。
他睡不着觉,也吃不下东西,硬吃下去也会全吐出来,只能喝下一点点清水。
每天只能蜷缩在床上,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他感觉像有万千只虫子在啃咬自己的内脏,又像有人拿着锤子重重砸着自己的骨髓,真的痛不欲生。
与这种痛苦相比,战场上受重伤的痛简直不值一提。
他的嘴唇上全是被咬出的伤痕,几乎没一块好肉,手心里全是捏紧拳头时指甲刺出的伤口,指甲也全劈了没有完好的。
他不止一次想到了以死终结这痛苦,后又想起公主殿下的嘱托,才硬生生的扛了下来。
第十四天的黎明,他的精神已被折磨地萎靡不堪,像沤烂的纸人一样陷在床铺里,缓慢艰难地喘着气,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他感到额上一阵清凉。
霁月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用手轻抚着他的额头。
看他被折磨成这样,她心如刀绞。
“莫离……你疼吗……”
“疼……”
他蜷缩着身体,双手交叉深深按进腹部,含混不清地喊着疼。
有水珠滴落在他的额头上。
以前,她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他总用“没事的”“不疼”“好多了”来敷衍过去。
记忆中,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说疼。
“马上就没事了……”
她将药丸喂入他的嘴中。
莫离已经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她多想他以后,平安顺遂,再不会受伤,也再不会疼,那该多好啊……
“莫离,你答应我,今后,要好好爱惜自己。”
“什么……”
剧痛渐渐缓和,他还是没什么力气动弹,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只听到她在说一些奇怪的话。
“不要为了救人奋不顾身,更不要像上次那般求死了……”
莫离濒死痛苦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她的眼泪滴答落下,俯身亲吻他的额头,“我要你活着,平安,快乐。”
“霁月……姑娘?”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的语气,为什么像是在告别?可是他现在太累了,实在没力气思考,也没力气开口说话。
她重复道:“答应我。”
“我……答应……”
“好。”
她起身,准备离去,却被他拽住了手腕。
莫离觉得围绕周身的温暖即将消失,他本能的想留住那些温暖。
“莫离?”
“你要……去哪……”
剧痛未消,他手上根本没力气,霁月可以很轻松的挣脱,可她没有这么做。
她坐回床边,柔声道:“我哪都不去,一直和你一起。”
“……”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强撑的意识渐渐散去,莫离安心闭上了双眼。
待他彻底睡着,她抽出手腕,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逃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将自己关在房中,哭了很久很久。
没想到,第二次的诀别竟是这般难受。
*
不知过了多久,霁月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谁?”
“给您送饭。”
她赶紧抹了抹眼泪,打开房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少年本来低着头,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直直看着霁月。
这少年长得很好看,眉目如画,眼睛是琥珀色的,眼底带着冷漠和悲凉,仿佛脱离尘世,身处另一个世界一般。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个少年被撕碎的样子。
他的zhi体沾满xue污,七零八落。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漂亮的不似这世间的东西,不知道沾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