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安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根雪白柔滑的长绸滑过她的脖子,紧紧地勾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动弹更无法呼吸。
拽着那长绸的指节已经泛白,慢慢失去力气,挣脱不得又满满滑下,只能任凭长绸紧紧地勒着自己。
上气不接下气之间,双眼什么也望不见,四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突然一阵微黄的暖光闪过,将这片白茫茫的世界劈成两半。
光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朝她招了招手。
是,是徐恒邈。
崔凝安奋力挣扎,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他。
可无奈他就像风中摇摆不定的的云雾,过一会便散了,只剩她一人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慢慢的,她的力气也消了,任由着黑暗将她完全浸没。
那种恐惧感却久久未能消散,许是黑暗带来的凉意,攀上了她的脊骨,一路往上攀延。
崔凝安尖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忽而坐起,贴着后背的里衣已经被汗微微沾湿了。
还未入睡的徐恒邈听见身侧的动静,也睁开眼,迅速往旁边抓了一把。
睁眼见仍是一片漆黑,与刚刚所见别无二致,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自己是死还是生,毕竟脖子处的痛感还很真切。
直到左手手背覆上一层暖意,崔凝安才更清醒了一些,她反手扣住那手,不安地试探了一句,“徐恒邈?”
这是他们成婚之后,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直呼其名,因她的语调而变得亲昵。
徐恒邈一时未反应过来,但仍怔了怔,“嗯,我在…”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却是一片沉静。
不过转瞬,徐恒邈便觉得自己的怀中有了几分重量,反应过来后,发觉是崔凝安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肩,头以一种很亲密的姿势抵住他的前胸,耳边传来一阵浅浅的哭声。
“我差点就死了,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徐恒邈轻拍她的肩,手指穿过她柔滑的青丝,却不愿与之分离,似要更紧更贴地纠缠在一起。
他手上的力度越来越轻柔,如同在哄一个哭闹的稚童。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傻瓜,你怎么会死呢?只要有我在,无论何时何地,何人将我们分离,我也一定能够找到你。”
崔凝安眼里噙着泪花,仰着头在漆黑的夜里追寻他的目光,“真的吗?”
徐恒邈说的话一向很有信服力,尤其是在这四下无人的空间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神的魄力,使人的心里安定。
“真的,如假包换,我何时骗过夫人呢?”
得到徐恒邈肯定的回答,崔凝安心里的恐惧才稍微消除了些。
继而,她又问,“这次要害我的人是谁呢?我只记得有一个和尚敲开了门,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徐恒邈的指尖勾着她的青丝,将人搂进怀里,“害你的人是杨成文的一个手下,见他死了,想为主报仇,所以将主意打在了你身上。也怪我当时没有清理干净,让夫人受难,我实在是该死。不过夫人放心,我已经将这个害你的人处置好了,日后我会牢牢看着周遭的动静,绝不会再让人有可乘之机了。”
崔凝安的头靠在徐恒邈的怀里,头伴随着清晰有力的心跳点了点,“嗯。”
徐恒邈将崔凝安放下又哄了她一阵,见她还没有睡意,仍开口再问他问题,“将军,那个与我绑在一起的人怎么样了?是他救了我,否则我早就死在那里了。”
徐恒邈变得警惕,再向右挪动了一寸,直至那青丝的馨香与他的呼吸相贴。
“夫人放心,他已经被抬走医治了。应当是受了重伤,不过听说尚有气息,经过名医医治,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徐恒邈的话有些冷淡,似乎对这个救她的人存有一些敌意,但崔凝安想不明白他的敌意何来,只能归于是自己多心了。
合眼欲睡时,耳边再传来徐恒邈的声音。
“夫人怎么会与他绑在一处?夫人可认识他?”
崔凝安的头擦着他的手臂,如实回答,“他不过是一个在路上见义勇为的人,如何谈得上认识不认识呢?听那个将我们绑来的人说,他是路上见我被绑走了,于是发了善心,想要救下我,只是他能力不足,反而被卷进来跟我一起绑着。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他。若不是他奋力为我争取时间,那人才没将我勒死,他伤得那么重,我实在是愧疚。”
徐恒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慰道,“好了,不要再愧疚了,等他的伤好一些了,我再亲自上门去探望,好好感谢他,也不算是失了礼数。好了,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第二日一早,听说崔凝安醒来了,崔毅和崔夫人来将军府上看过一回,后来想着女儿需要好好地静养,不愿她费太多的精神讲话,便与她说了些话就回去了。
脖子上的伤痕实在是很明显,崔凝安拿着一块铜镜照了又照,愁眉苦脸。
徐恒邈见她要伸手去摸那伤口,忙上前握了她的手,“大夫吩咐过,不能轻易去碰脖子上的伤口,否则这上很难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