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八,除夕前一夜。
皇帝在麟德殿设宴,与百官同乐。
殿内烛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昼。丝竹之声、欢歌笑语之声、觥筹交错之声,声声入耳。百官们轮流上前祝酒,送上贺词,祈求新的一年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齐书怡坐在右首偷偷觑着尊位上的父皇母后,看见帝后二人手指交握,端坐于宝座上,面色红润,显然心情极佳的样子,食指勾着小桌上攀缠着红绳的梅子酒酒壶慢吞吞地提着裙摆向后挪蹭。
倏忽察觉到一抹无奈又宠溺的视线,抬眼望去露出两分可怜兮兮的表情,无声喊道,“皇兄。”
坐在对面的男子是齐书怡的大皇兄,也是当朝的太子——齐书珩。
齐书珩稍稍侧过脸,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对着齐书怡摆了摆,像是有点无可奈何又有些不忍直视。
齐书怡看到皇兄的动作大为欣喜,连忙踮着脚弯着腰往殿外跑去。
坐在首位的皇后看见她这样子拍了拍皇帝的手,示意他看看自己那又耐不住性子的小公主。
齐书怡是在父皇母后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溜走了,可苦了今日跟着的玉秋。
玉秋在皇帝眼神扫来的时候就绷直了身子,双手交叠身前,战战兢兢。
皇帝冲玉秋摆手,得到指示的玉秋连忙对着帝后行礼追着齐书怡出去了。
“公主殿下!您慢些!当心脚下!”
“怎么能慢些!要是被父皇知道了怎么办!”齐书怡脆灵灵的声音随风传到玉秋耳里。
玉秋听了直叹气,心想:皇上已经知道了。
齐书怡没听到玉秋回话,脚下的动作更加快了。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齐书怡急急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是往前走好还是往后退好。
那人像是有所感,转过身来看见齐书怡,拜揖,“臣,拜见公主殿下。”
说罢直起身子,一双桃花眼笑意流转,看到齐书怡手里提着的酒眉毛一挑,觉得颇有意思。
皇帝和太子竟然同意公主喝酒。
谁不知道皇帝对公主百般宠爱,几乎是百无禁忌,除了酒。
齐书怡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将酒藏在身后,然后才看着面前的男子——赵怀意。
赵怀意身形颀长,穿着一件蓝色直裾袍,领口是深红的流云纹滚边,露出白色的底衫,腰间束着墨绿色的大带叠着一个黑色革带,一枚白玉佩缀在其上,披着同色大氅,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白玉钗束起,像是谪仙。
他是温润如玉的公子,是年轻有为的状元郎。
齐书怡微微福身,开口唤他,“先生。”
也是齐书怡的授课先生。
赵怀意笑着,淡淡发出一个“嗯”。
齐书怡被他盯得不自在,睫羽扑闪,手指轻轻绞着酒壶上的红绳,“先生怎在中途离席?”
赵怀意惭愧道:“不胜酒力。”
齐书怡点点头,“哦。”
赵怀意:“陛下允许公主饮酒了?”
齐书怡一下紧张起来,支支吾吾,眼神也飘忽,她一向惧怕这个同二皇兄一般大的授课先生。
明明跟二皇兄一般大却严厉又正经。
赵怀意又道,“一人饮酒有什么意思?不如臣陪公主一起?”
齐书怡拧着眉,“先生不是说不胜酒力?”
赵怀意低下头,笑着说,“是。公主还要喝吗?”
*
齐书怡带着赵怀意来到御花园的观赏亭,玉秋跟在后面。
齐书怡倚栏坐着,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弦月,又看了看站在身侧的赵怀意,拍拍她旁边的空地,“先生,坐。”
赵怀意拜揖,“臣惶恐。”
赵怀意看见齐书怡被冷风吹红的鼻子默默侧身替她挡住风口。
冬日夜风多湿寒,公主又穿得单薄,容易受冻。
赵怀意这才得空细细观察齐书怡的打扮,除夕将至,皇帝按照惯例让臣子们休沐七日,公主的授课也早就停了,算算他已经有十天没见过他的小公主了。
鹅黄色的齐胸襦裙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细长的脖颈,再往下是清晰可见的锁骨和微微露出线条的柔软。
赵怀意视线一下挪开,倏忽被齐书怡头上闪着光的发饰吸引了目光。
赵怀意克己复礼的名声人尽皆知,况且齐书怡也觉得她刚刚邀请赵怀意同座的行为有失得体,见赵怀意确实不愿的样子也歇了心思。
只是她忽然发现赵怀意一直在盯着她的头顶,她抬手摸了摸,除了发簪并无其他东西。
齐书怡碰了碰发簪,试探地问:“先生,我头上除了发簪还有其他东西吗?”
赵怀意失笑,“没有,臣只是觉得这发簪好看,很适合公主。”
“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