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流光阁出来后,齐书怡便同赵怀意去了店家推荐的酒楼。据闻,这家酒楼是当地一绝,其美食脍炙人口,声名远扬。
酒楼坐落坊市正中地带,一共三层,每层斗拱上都间隔挂着小灯笼,整整挂满一圈。此时尚在白日,便已如同银河繁星,若是晚间灯笼亮起,更是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这家酒楼的确不负盛名,还未到午膳的时辰,一楼已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就连二楼的空位都不算多了。
齐书怡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既清净又不惹眼。小二见他们落座,立马拿着烫金的菜单过来招呼他们。
齐书怡接过小二手中的菜单,垂眸扫了一眼,突然手肘抵在案面上,偏头看向赵怀意,疑惑道,“竹久不来用膳吗?”
赵怀意的笑容僵了一下,抬眸望向一处,眼底有一些不易察觉的不虞,他有点咬牙切齿道,“带些回去给他便是,不劳你这般挂心。”
齐书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见到什么人,疑惑又迟钝地点点头,自顾自说道,“那便多点些吧。”
酒楼里或许是时常有外乡人来吃食,菜单上将一些特色菜都标注了出来,齐书怡按照上面点了几样,又询问了赵怀意他和竹久的喜好,将菜单还给小二的时候让他拿些打包的盒具来。
赵怀意拿起几案上的茶盏,将茶盏放到唇边,小啜一口,又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放下。
不知道是不是齐书怡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在赵怀意这轻轻一个动作里,听出了些许浓重的不满。
齐书怡还在纠结要不要询问一下,小二便一道又一道地上菜了。她拿起食盒,想先仔细替竹久分好。
赵怀意看着齐书怡的动作,眉头轻挑,问道,“做什么?”
齐书怡无辜道,“替竹久分好吃食,不带他用膳已经很不好了,不能再让他吃我们剩下的吧?”
赵怀意哼笑出声,虽说他不曾苛责过手下侍卫的吃食,尤其是竹久几人的,但今日他还真想让竹久吃剩菜剩饭。
他意味不明道,“皎皎还真是关心他呢。”
齐书怡这下算是确定了,赵怀意是真的有几分不虞,还是对着竹久的,她关心道,“你跟竹久吵架了?”
赵怀意被她问得一怔,看着她清澈认真的双眸,不禁开始怀疑齐书怡是不是根本没长情丝这个东西。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僵硬道,“没有,用膳。”
齐书怡见他不愿多说,以为是什么令他羞耻的答案,便也不再多问。
等二人回去时,竹久已早先一步回到客栈。
齐书怡将食盒交到他手里,雀跃道,“快些吃,都是荆州特色菜!”
竹久偷偷瞄着齐书怡身后似笑非笑的赵怀意,突然觉得手上的食盒有些烫手。他想起在酒楼时,公子那带着酸味的眼神,心下苦笑,今晚估计不能好好睡觉了。
齐书怡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她甚至还将身后的赵怀意拽到竹久面前,拍了拍赵怀意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要好好交流。”
说完她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全然不顾门外苦不堪言的竹久和妒火中烧的赵怀意。
赵怀意轻哼一声,垂下眼眸,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淡淡地说道,“去用膳。”
竹久怔愣片刻,迟疑地转动身子,抬起了左脚。
蓦地,赵怀意的声音再次传入他耳中,“子时在外倒立半个时辰。”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却又让人难以抗拒。
竹久顿在半空的脚终于落下,突然觉得轻松起来,他甚至笑着应下了,心道,这个结果才对。
赵怀意看向齐书怡的房门,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无奈和宠溺,他似乎想起什么,转身下楼出去了。
齐书怡坐在几案旁,拿出那张已经皱巴的地图,仔细抚平边角的毛边,又在重新规划着北上的路线。
今日在酒楼,齐书怡注意到菜单上写着的都是“荆州特色”,再结合赵怀意以前教她的地理志,不难得出此地是哪儿。
只是。
齐书怡手指不停叩击着地图上某处,微微叹了口气,只是荆州与她原本的路线偏得太远了。
而且她在荆州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她无法预估皇宫暗卫又搜查到哪座城池了。此前她是靠着赵怀意才能迅速出城,之后就是她独自一人,她必须走一步看十步,将计划做得细致全面。
齐书怡揉了揉眉心,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动。地图上的城池近在咫尺,道路如丝带般缠绕,仿佛触手可及。然而,行走其中,她才明白这天下之大,远非规矩所能丈量。
而她身在其中,就如同游鱼入海,蚍蜉撼树,可笑又可悲。
齐书怡甚至想过,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她已经逃得够远够久了,她有这份心,付出了行动就已经够了。
可当她看见京城之外的人烟,目睹民间方寸的满足,她总觉得不够,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