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未立太子,但还是设了太子少师为一众皇子传道授业,李昭虽为南梁皇子,却也能跟着聆听讲学。
讲学是在九曲殿,九曲殿虽在前庭,但与西内苑接壤,众多尚未开府的皇子便是住在西内苑各宫殿。
但李昭所住的扶云殿却是在魏宫东南角,需要穿行东西才能到九曲殿,途中若是遇到了耽搁,这日的讲学便听不上了。
那小公主说是会来寻他,李昭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果然第二日不见她身影,好在这几日宫人也不来寻事,他倒是难得清静了几天。
这日又到讲学,李昭起得很早,想要避开宫人,却还是被拦在半道。
“哟,这不是昭殿下,这么早出门,这是要去做甚?”
李昭认得说话这人,是大魏二皇子姜风琰身边的太监刘尚福。
初入讲学时,他不懂藏拙便出过几次风头,彼时姜风琰心不在学被少师周行止训过,又拿他作了比较,姜风琰嫉恨于心,几次带人来扶云殿寻事,本就破烂的扶云殿被砸了数次,少不得还要对他使一番拳脚。
宫里的掌事大监和姑姑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底下的宫人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无论是谁都能来嘲讽他几句,更有甚者,克扣他吃食衣物冬日碳火,往扶云殿扔蛇鼠一类。
起初李昭总是迟来讲学,少师周行止还会询问几句,后似乎认为他屡教不改,再有考问也答得平平无奇,便不再过问。
“奴才奉二殿下之令,来给昭殿下送早膳,还请昭殿下尽快用膳,莫要辜负二殿下的一番好意。”刘尚福挥手让人拦住李昭,示意身后的小公公将吃食端上来。
李昭神情淡漠,冷眼瞧着他们,眼尾扫过盘中之物,不过就是生蛇肉,之前膳房停了他的膳食,他也不是烤过这些蛇鼠之肉。
刘尚福见他一动不动,以为他怕了不敢吃,心下痛快。
他们这些奴才出身不好自小去势进宫伺候贵人,当得是人下人,动辄便被打骂,如今有人出身高贵,活得还不如他们,被他们任意磋磨,实在是出了一口气。
他高扬着下巴,仿佛自己才是那上位者,招手吩咐道:“看来昭殿下是不想吃了,便由奴才亲自来喂昭殿下用早膳,来人,给咱家按住他。”
小公公们早就等不及了,既得了令,一拥而上想要压制李昭,还未碰到他半分,便听他言。
“刘公公,替我多谢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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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鸾病了几日,心里念着要去寻李昭,但兰姑姑不许她出青鸾殿,她软磨硬泡,才答应她病好后方能出门,她也只能迟些再去寻李昭了。
原想着让小宫女钟灵去扶云殿说一声,但看了看与她差不多大的钟灵,还是决定作罢。
算起来,年初钟灵和知意都是刚来到她身边,与她还算不上亲近,兰姑姑还在教导她们行事说话,若是忽然不见了,只怕兰姑姑要训斥。
“公主,该吃药了。”知意和钟灵先后进来,知意手中端着药碗。
姜鸾抬眸,静静看着眼前乖巧听话的知意,倒是没有想到她后来会跟了姜明桀,还被封了美人的位分,虽不怪她自寻出路,但跟了姜明桀,害她性命的人,终归心里还是有根刺。
“公主?”知意小声唤道。
姜鸾回神,朝着她们抿唇笑了笑,“端过来吧。”
钟灵端起药碗,用勺子拨弄两下,轻道:“公主,奴婢喂您。”
姜鸾微微摇头,前世她很怕这些苦药,每回喝药都要早早备下蜜饯,还要兰姑姑哄着才行,如今虽还觉得苦,却已经不需要人哄了。
“我自己来。”
她接过药碗,试了试温,便一气呵成,汤药尽数吞下,又接过钟灵递上来的蜜饯,含在嘴里,苦意渐渐被甜味代替,她也笑了笑。
兰姑姑走之前还特意吩咐她们,到了时辰,定要哄着小公主吃药,不曾想公主竟直接就喝了,钟灵和知意都愣了下,对望一眼。
姜鸾看这两个丫头都有惊讶,但还算沉得住气,她只当看不见,问:“兰姑姑今日怎的不在?”
钟灵:“回公主,贵妃娘娘派人过来,说是找兰姑姑有事相商,兰姑姑去了长乐宫。”
在床榻上躺的这几日,姜鸾将前世发生的事仔细捋了捋,离她的死还有六年,一切都来得及。
半躺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望着窗外桃花灼灼,花架上垂着几朵春海棠。姜鸾眯了眯眸,前世她从未想过,她这位大皇兄是何时对她生了忌惮,竟到了亲手杀她的地步。
不过既然回来了,她就不会再心软,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兄妹之情。
当务之急是要有自保的能力,否则再遇到危险,她还是难逃一死,所以她趁着这次机会,向父皇要了人,想必过不了几日,便会有人来保护她。
只是,哥哥那边……
想到李昭,便想到了前世的李长渊,姜鸾只觉心口有些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