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参加庆功宴吗?”
眼前是陆璨往常入宫留宿的华美小院,颜泽把人送到,却依旧在门前驻足,直到听见问话,才抬起眼眸。
“荣灿妹妹,我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陆璨回身,面色懒散而松懈,金冠上的流苏坠在额间微微晃动,“彼此彼此。”
竟是不再遮掩,连表面的和谐都要撕破似的,他蓦地升起些真切怒意,“所以,你就像看杂耍一样,欣赏我滑稽的演出,嘲笑我的不自量力,是吗?”
“你到底,用什么立场说出这样的话。”
陆璨一如从前那般骄傲昂首,俯视着脚下臣服的蝼蚁,“那我就该懵然无知被你耍得团团转?难道我没有真切喜欢过?你以为我不想这么理直气壮质问你,凭什么!凭什么一面享受婚约的好处,一面嫌我蠢嫌我笨!”
她果然知道。
颜泽第一次在她面前有这种畅快的感觉,不用遮遮掩掩,不用顾忌她听不懂那些饱含深意的话,哪怕只是针锋相对。
“儿女情长倒还在其次,我只是不信,你会真心效忠平王。”
“你可以,我不可以吗?”陆璨刺了他一句,好似脱口而出,“如今的我不也是同你站在一边。”
什么?是为了他?
颜泽本能地不信,“长公主和武威侯的死,你当真不在意?”
“逝者已逝,生者却还要继续。”陆璨连半点伤心也无,甚至不及伤了手指痛苦,“我要是能煊煊赫赫活下去,爹娘也会为我高兴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连至亲仇恨都能抛下,不是真的冷心冷情就是所图甚大。
对上少女沉静的双眸,听她呢喃低语:“颜泽哥哥,我无路可退了,你不也是为了家族兴盛搏出路吗?别人不懂,我以为,至少你会理解我……我们是一样的人,不是吗?”
一样狼心狗肺铁石心肠。
在这个瞬间,她好像没那么高高在上了,相似的经历处境迅速让颜泽产生同病相怜之意,甚至,她比自己还要可怜。
就是这点怜惜,这点心动,让他将娇小的少女身躯揽入怀中,缓慢却坚定地承诺,“我并非全然虚情假意,荣灿妹妹,念在往日的情分,我愿尽力保全你。”
颜泽相信了,相信她为了活命,为了他,连父母的仇恨都不顾。
可笑,真可笑。
陆璨背靠着寝殿的紫檀木门,目光冷然,距子时还有不到两个时辰,麒麟殿的宴饮应是开始了,只要她稳住,哪里都不去,老老实实待在寝殿,等到子时已过进入下一日,她的计划就能继续。
平王对她还是存有怀疑,没关系,她会做得更好……
烛光摇曳,陆璨在寝殿中踱步缓解紧绷的情绪,却在转身刹那被忽然出现的蒙面人吓得险些叫出声,还以为是平王发现了她的目的派人来杀她了。
那人飞快将黑布一扯露出面容,“是我!”
韩谦?他怎么会!
陆璨下意识贴近门边,凝神细听不见动静,才朝他疾走几步,“不是让你们走吗?你来做什么?”
与顺生他们汇合后,韩谦硬是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了舍生取义的意味,原来她连至亲尸身都来不及收敛就是要去解救将军曾经的袍泽们,自己误会她了。
况且,她还挺身而出保护过他,又有陆锋的嘱咐在后,韩谦自觉不能就此离去,让顺生安排了人赶路,他独自潜入城中。
趁着混乱隐在暗处观察,正好瞧见平王将陆璨带进宫,便也伺机乔装进来。
见大大小小将领都去麒麟殿宴饮,内宫守备松弛,自忖天赐良机,正好把陆璨神不知鬼不觉带出去。
“不,我不能走。”陆璨坚定回绝。
韩谦拧起眉,“逆王留你在身边是为了威胁世子,岂不知投鼠忌器,咱们走了世子便能无所顾忌。”
他哪里知道陆璨的真正用意,本以为她知晓轻重,谁知却推脱不断,登时有些不耐烦。
偏偏此时,韩谦灵敏地听见脚步靠近的声音,悄然移入帐子后,陆璨见状便知缘故,果然听见了敲门声。
“荣灿妹妹。”颜泽的声调一如往日温和,“你歇下了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推脱反而显得心虚,他也不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陆璨压下思绪面色如常地拉开门,“何事?”
“约莫是宫中混入了刺客,我担心你有危险。”
颜泽踏进殿中,环顾四周,却止步于床帐前,回首问:“你怕吗?来日王爷若封你为公主,这些刺客恐怕就要冲着你来。”
“不奇怪,世人眼中我认贼作父死不足惜,可若我为男儿,似那些将领般为平王效力,也不会如此了。”陆璨半真半假地感叹。
“但,飞鸟尽良弓藏,谁都不知道他们选择的这条路究竟是对是错。”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