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悠挣开他的手,扶着柏木站住,“为什么?”她轻声问面前的人。
“没有为什么,他向来如此。”王玄平静说,“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
“你不用悲伤,我们都会死。”他走过来。
沈星悠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没有容身之地了吗?光尘的求死是因为什么?只是生长的藤蔓而已,现在看来可以防御可以抵抗可以自保。
沈星悠不相信经历了核战和“大清洗”的光尘,会因为现在的藤蔓,绝望求死。
“是因为藤蔓吗?”沈星悠问。
“你跟我来。”他往山顶走。
沈星悠跟着他往上面走,北山之巅,是南陵山的最高峰。这里是一块贫瘠的岩地,不生草木,但已经有绿色的藤蔓长了上来,阳光下,细长叶片折射出彩色的光泽。
往山下看,南陵市浸泡在水中,海水漫涌过来,将南陵山围在中间,成了一座孤岛。而海水之外的陆地,山峦也好、平原也好、城市也好,已经分辨不清,只有蓬勃的绿意,从大地的废墟中长出来,浩浩汤汤,将这单调的世界装点得生机盎然。
那绿意甚至从海底涌上来。藤蔓在水里生长,在地底生长,在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角落生长。
“你看到了什么?”王玄问。
“藤蔓病毒。”沈星悠绝望道。
在冰天雪地的冬天过去之后,那些滋长的藤蔓病毒已经完全占据了世界。在南陵山顶举目望去,绿潮从天际涌动过来,它们在呼吸。它们有千千万万种形态,却用同一种生命力呼吸。
它们无法阻挡,无法清除,会无限繁衍下去。
“沈星悠,你还不明白吗?”王玄走过来,折了一根藤蔓。在他的手上,无根的藤蔓,叶片竟然继续分裂,一片叶子变成两片,然后是四片,然后是八片,然后是十六片,然后是三十二片……很快,藤蔓长满了他的手掌。
他丢掉藤蔓,平静道:
“它们不是病毒,而是地球的清理者。”他负手而立,“很快,这些藤蔓会填充满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它们的光合作用会改变地球的空气成分,它们扎根土壤会净化地底垃圾,他们在地表的生长会吞噬毁灭所有人为的东西。那时候,万物无法生存,地球变成一颗彻底的荒星,退回远古时代。”
“数万年之后,生命会重新在这颗星球上进化,一个崭新的文明也会再次产生。”
“这就是这个世界未来的样子。”
“是地球在自我清洗,没有人可以阻止。”
“而地球彻底的清洗,退回远古,重建文明,是齐谐司三百年前确立的最高使命,也是光尘的执念。”
沈星悠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没有穿防护服,藤蔓悄悄爬上他的脚。他动了一下,藤蔓散开了。
“别难过了,地球变成荒星也没那么快,要真到那一天,或许我们早就不想活了。”他笑了笑,“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师叔可天天念叨你。”
“我明天去看前辈。”沈星悠说。
下山的时候,碰到了执夷,他正往北山去,却被王玄拦住,“别去了,他要死你也跟着啊。”
执夷一下子跪下来,对王玄哀求道:“大人,求您再劝一下先生。”
“执夷,”王玄把他扶起来,“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可是……”执夷顿了顿,低下头,终是没有再说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变得暖和起来,当南陵山北最后的一层积雪完全消融之后,真正的春天降临人间。
藤蔓依旧继续生长,长满了南陵山的每一片土地,包括北山。它们穿过“齐谐司”的牌楼,爬进生态园的建筑。黑色的纪念碑上,绿色植物盘旋而上,它们书写着自己的生命,伸向极高极远的天空。
在生态园,人们尝试扼制它们的生长。切断主藤、注射药剂、绑上仪器,它们的生长速度变缓,但人们却无法停止它们的生长。
在这仅剩的生存空间里,藤蔓爬上生命的居所,悄无声息地侵入生物的身体,叠替基因,最终,万物成了它们繁殖的养料。
它们在疯狂分裂生长着,每天,都有人在藤蔓的侵入下死去。
那些被藤蔓吞噬后的人形尸体,在阳光下站立、或趴、或爬,如同一棵棵形状怪异的树。
越来越多的人在恐惧中搬进黑暗封闭的地下城。
光尘再也没回过同尘殿,一直住在北山。沈星悠远远地看着他,心里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办。执夷和寅清,每天都在清理从“齐谐司”的牌楼到生态园的藤蔓,在藤蔓病毒侵占的南陵山上,开辟一条道路出来。
他们执着地守护齐谐司。
但藤蔓会再次占据道路,他们周而复始地清理着。
生态园湖边,月光清朗。王玄坐在湖边的椅子上,手中交缠着滋长的藤蔓。后来,他起身往北山走去。
“棺材挺漂亮的。”王玄站在没盖盖子的棺材边,看着里面平躺着的人,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面容温和平静,睁开了眼睛。
“你能不能明年再死啊。”王玄扶着棺材板,和他讲话,“虽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