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均从黑暗中走出。王玄没再说什么,起身向黑夜中走去。
沈星悠转头看他,忽而想,像他那样的人,大概是不惧黑暗的。星光和火光下,他变成了一个黑影,融入暗夜。
阮均来到沈星悠旁边,声音里带着哀求,“星悠,我们回基地吧!”
“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无法生存。”他蹲下来,“南陵已经沉海,回不去的。”
“我不想去基地。”沈星悠看着裸露的地面,刚刚清理过的藤蔓又长出来了。
“你不用害怕金恩,”阮均停顿了一下,“其实他早就知道你在基地……”
“不是因为他,”沈星悠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不喜欢那里。”
沈星悠仰起头看着夜空,“这里是青城市吧?”
“嗯。”
“好巧。”沈星悠笑了笑。
“阮均,你回去吧,我很好。”沈星悠认真看着他,“一直以来,谢谢你。”
沈星悠说的都是实话,离开基地之后,她的心变得平静了。于她来说,基地的生活有一种理想与虚妄的悬浮感,而现在,在星光暗夜凉风与植物的味道中,她终于感受了生活的真实。
燃烧的树干发出干燥的木香,像炽热阳光照在贫瘠的森林中。
阮均看着沈星悠,淡绿的眼眸黯淡下去,目光收回,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向了黑暗中。
“人呢?”岑宣打着手电筒,拿着东西过来,她将毯子给沈星悠,看了看四周。
“去那里了。”沈星悠指了指黑暗中的某处,那是王玄离开的方向,但是已经辨不清人影。
她似乎就是随便问问,往那边看了一眼,将手上东西放下来,坐在沈星悠旁边。
“你不舒服吗?”她靠过来,身上散发出陌生却好闻的味道。
“没有。”沈星悠抱着毯子,今天一路走来,她看到车内物品齐全,看来岑宣是早作好准备离开了。
“那你不开心吗?”她将水递过来。
“也没有。”
夜晚格外宁静,只有她们的说话声,在黑暗中不时响起。
岑宣笑了笑,双手撑着地面,身体往后仰去,看着星空。
“那些星星真亮啊!”她的声音幽幽传来,“小时候以为星星很小,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它们离地球太远了。”
“与可视的它们相比,在宇宙间地球真是渺小得连尘埃都算不上。”她忽而叹息。
沈星悠看着星空,静静听她说着。
在那些星星上,会不会有一颗星星,是X-C1915星系?
不对的,宋衍说X-C1915星系没有“太阳”,它竟然没有恒星!
地球如此微渺,但茫茫宇宙间,为何恰好有一个星系,与地球文明极度相似却又迥然不同?
X-C1915星系,真的存在吗?
“以前我经常一个人跑出去玩,有一年冬天,我跑到衡山去看雪,到达山脚小镇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就在一家民宿住着,等着天亮再上山。我在窗前看雪,看到月光与雪色之间,有两个人从街心缓缓走来。”
“街道沉寂,灯光绵长,他们踏过细雪,脱俗于天地之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星悠和光尘。”
沈星悠的思绪被她的话吸引了,看着她,“后来呢?”
她看着沈星悠笑了笑,转过头又笑了笑,看着夜空,“后来我就想和他们成为朋友,与他们同游衡山。星悠对我很热情,光尘也很随和,我们三个人就在山上走走停停,看尽南岳雪景。现在想来,那真是一段令人怀念的时光。”
沈星悠看着火光,心不觉沉了下去,这样的光尘,是她不曾见过的,却鲜活明亮地存在于别人的记忆中。
只是如今,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火光中浮现一段段记忆:光尘从海边走向她的样子,光尘向她伸出手的样子,光尘拿着柳条冷着脸抽老虎的样子,光尘带着温和笑意的样子,光尘在棺材前刻着图案的样子,光尘甩开她手臂的样子,光尘伸出手摸她头的样子,光尘行走林间的背影……
藤蔓在夜间暗暗滋长,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悄悄爬上身体。
沈星悠从窒息中醒过来,黑暗中,周围的空气凝滞不通,让人喘不过气。
“你醒了。”岑宣打开手电筒,灯光照着她的脸,沈星悠吓了一跳。
她顺顺气,还是觉得呼吸不畅,火堆已经熄灭了,灰烬中竟又长满了鲜活的藤蔓。
“胆子那么小?”岑宣将手电筒照向别处,声音格外冷静,“沈星悠,你为什么要离开基地?”
沈星悠调整身体坐好,感觉岑宣好像变了一个人。
“我不喜欢那里。”沈星悠平静说,“我想去南陵。”
“南陵?”她冷笑了一声,即使看不到表情,沈星悠仍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轻蔑甚至敌意,“那地方有什么好的?”
沈星悠回答不了,她保持警惕,不知道岑宣要做什么。
“沈星悠,你回基地吧。”岑宣站起来,把手电筒给沈星悠,“天亮了阮均就带你回去。”
她似乎走向停车的位置,沈星悠不知道王玄去哪儿了,她忽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