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是谁走前说给我带礼物,小言九,东西呢?”
她舔着他指尖,有些迷茫。
“果然是贵人多忘事。”
她这个年纪正是一时兴起后再一时兴起的时候,年少就是这点好,可以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
由恪倒不是真心和她计较,稍微逗逗她而已。她却忽然看向椅背上挂着的外套,由恪若有所感,隐线伸进那件衣服的口袋。片刻,一枚半旧的银戒落入他掌中,仔细看去表面还带有数道磨损出的划痕。
她带过这戒指,边缘甚至剐蹭过他的皮肉。
“拿旧东西送人……闻所未闻呐。”
言大小姐百忙之中分出一只手摸上他的手,捏起戒圈推到他无名指上去,又用力捏紧了些,以便贴合他手指的尺寸。
她晕乎乎的没什么分寸,箍得由恪指根一痛,他微微皱起眉。
不是因为痛。
搭在他掌上的这只手光滑柔软,一个比他年轻十几岁的女孩儿的手。由恪看着她的手指渗入自己的指缝,十指交缠,她说:“就当是我送给您的婚戒吧。”
由恪沉默着直起身,被戒面冰冷的折光刺着眼。
刺眼到心都在轻颤。
婚丧嫁娶,于由恪而言无异于空物,他从未考虑过。这一刻他竟忽然觉得成亲生子或许也不坏。
和她啊……
由恪为自己这一刻的意动感到分外可笑,不是才刚看着她被别人亲吻过吗?
骄矜皎然,意气峥嵘的少年人。
少年呐。
若是能在二十年前遇上她,又待如何呢?
太久远了。远得他都想不起自己那时是何模样,不过他这个人一生好像都不曾明朗过,从前只会比现在更傲然、更冷僻,左不过是个空有一腔愚勇的傻子。
若乘着那点青涩愚蠢,他敢不敢应?
敢不敢接下这枚“婚戒”?
现在,为他是师叔,就该藏着掖着?
——谁规定的?
先人们议伦理辩道德的时候有谁邀请他了吗?他在下面签字了吗?
手上多出这枚戒指,观感幡然多出一份偷情之感,好像他是什么不顾妻小之人,背弃礼仪人伦,一心要上自己的师侄。
不好吗?
师侄……师侄半点负担也无,含着他的手指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
由恪却陡然用力强制撑开她口腔,赏着手指上浅浅的牙印。小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痛得清醒过来,眼中盛着一片水色,模糊又迷茫地看着他。
“用力了吗?”他俯身贴近她,语气森然地问她,“连怎么用力都要师叔教你?”
–
由恪对病中之人的掌控没那么透彻,做得稍微有点过火,所幸还稳得住。
唐妙兴回来的时候由恪如同一道鬼影坐在院中,天色渐晚,入眼多少有些悚人。他倒是不如何,小九要是也在怕要被吓一跳。
他向由恪问候了一声,朝屋中走去。由恪在他身后道:“急什么?跟言大少爷打交道就这么劳心费力?”
“……不是。”
唐妙兴顿住脚步回身,不明所以。
由恪道:“你师妹回来了。”
!
他几乎是下意识向后撤了一步,大有下一秒就能闯进她房里去的意思。好在硬生生收住了,毕竟她不是能安生待着的人。
若在家里,只怕早冲出来抱着自己乱叫乱跳了。
他不是嫌弃小九,他是说,乱跳乱叫也很可爱。
又出去了吗?
一个人?
“恪哥,小九她……?”
“她没事,在屋里睡得好好的。就是生了点小病……”由恪觑着他紧张的神色,故意慢吞吞道,“风寒,不打紧。知道你担心她,不过她才刚睡稳,你最好还是耐心等着,等她醒了再去看她。”
唐妙兴口中称是。
“妙兴,”由恪又道,“左右也是等,坐下来喝口茶?”
唐妙兴心头有事,对他微妙的语气并没有过多在意,依言走了过去。
小九病了?
病中他反倒不好……
一道冷光刺入他眼中,唐妙兴整个人凝滞住,举步维艰。
光线不好,他却看得一清二楚。由恪无名指上多出一枚银戒,简单干净的素圈,戴在他手上显得略有些细。
不比在小九手上,刚刚好。
他当然认得这枚戒指,它随着小九,押过他的唇舌,像一块冰。
也或许这上面还有他口中的津液也说不定。
此刻,在由恪手上?
胸口被尖锐急促的闷痛侵袭,他撑住石桌冰冷的表面,从掌心到腕骨再向上,仿佛都被燎开填入颗颗碎石,再缝紧,一任尖锐的石子刺破他血管将血液挤出,取而代之。
他不敢颤抖,怕被人听见这幅腔子里异常的动静。
由恪平静地呡着茶,盯着他道:“怎么不坐?”
他就坐下来,目光锁在由恪泛红的食指与中指上一圈圈、一层层,密集深嵌的齿印。几乎刺破皮肉,咬碎骨头一样用力。
也是……吗?
所以,他之前卑劣下流的揣测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