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护国宁漕佑民观。 如今天子信玄,龙虎衙门设遍州府,道观更是多如牛毛。但说起这护国宁漕佑民观,依旧来历非凡。 嘉靖年间,龙虎气逸散,妖星震动,天下乱象初显,各地妖邪难以抑制。 如今的天师道大真人,凌霄法清妙义飞元真君,俗名义初的张天师,当时还只是个不经事的孩子,却一举修成了近千年来无人修成的《太平洞极经》,是龙虎山少有的少年天师。 嘉靖帝下旨召见于他。张义初第一次进北京城,便看出京城里妖患丛生。 他当即出手,先后降服了金鱼池的蝎子精、永定门外沙子口的蝎虎精、西直门外莲花庵的蜈蚣精等一干妖害,在京城名声大震。 嘉靖大喜,当即大兴土木,在京城修建占地数百间的“护国宁漕佑民观”,作为张天师入京朝觐时的行辕,更称呼比自己小得多的张义初,是当世小神仙,常常与他彻夜长谈。 尔后四十年余,神皇帝十岁继承大统,朝堂风雨飘摇。张天师再次进京,伴驾足足十五年,才飘然回到龙虎山。 他辅佐三代君王,是两代帝师,天师道的势力拔地而起,成了卧国器而眠的庞然大物。 后来壬辰之战,易羽自朝鲜归来,张天师便没了消息,没有多久,甚至连太乙阁首席高功的位置也推让出去。 这座护国宁漕佑民观,也只有有张天师的亲传弟子,在京的御前法官钱守仁把持。 所谓“御前法官”,便是龙虎山在神皇帝面前的代言人,其地位和太乙阁首席高功一南一北,都尊贵无比。 而今天,这位平日在道观里说一不二的御前法官,却长膝跪地,冷汗如雨水滴落,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一声声洪大铜磬,从他头顶飞过,飞出宫殿。 幽暗的黑色大殿上,立着巨大的炭火铜盆。里头熊熊火焰纠缠成一个单膝跪地,长发摆动的女人模样。 这铜磬每响一声,火焰便颤抖一下,铜磬声响成一片,那火焰也跃动如妖精。 良久,萦绕玉柱金梁的悠扬磬声,才飘散干净。 “主子息怒。” 这火焰开口,是悦耳的女人声音,正是天威司的掌事朱焰。 “……” 大殿的紫金蒲团上传来一声质问:“伏线司有几成把握,劫走火屠的是杨三井?” “五成往上,毕竟,祁连山人失踪太久了。” “五成?也不少了……” 紫金蒲团上的贵人又沉默起来,半天才开口:“杨三井这件事,不要过太乙馆的手。另外,把天威司和腥元司的人都撤回来吧,不必再抓捕火屠了,江西的事,龙虎缇骑也不要再参与。这老头子要做什么,也不干庙堂的事,由他去吧。” 朱焰越发恭敬:“是。” “守仁啊,你来把这些奏折都烧掉。”贵人又叫起旁边兀自流汗的钱守仁。 钱守仁擦擦汗才站得起来,他勉强走上去,紫金蒲团边上,全是散落的奏折,已经开过封,丢的到处都是。 他不自觉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全是御史台言官,以及国戚贵胄弹劾自己师尊张义初的内容。 其中言辞激烈,斥责张是狼子野心,操弄神器,或是昏聩无能,延误国事。还有的更狠,把这几个月的汛情,火灾,地震,鞑靼劫掠,乃至税银欠缴的罪过,统统安在了丢失龙虎旗牌的缘由上,奏折里没一字提及张义初,却把明晃晃的刀枪扎在龙虎山身上。 蓬! 这些奏折被扔进了熊熊大火,带起几道火星,很快就化为灰烬。 “守仁,你在京城待了有十年没有?” 那人又问 钱守仁恭敬回答:“回禀陛下,十年三个月整。” “你也该歇歇了,把身下担子卸了。回山见见你的师兄弟,还有师辅他老人家。” 钱守仁失落得无以复加,却还是咬紧牙关,不叫自己的表情太过沮丧。 张义初这辈子,只担任过朝廷两个职位,一个是十五年的御前法官,还有一个是加起来三十多年的太乙阁首席高功。世人都传说,张义初百年之后挑选传人,势必是在御前法官,和太乙阁首席高功当中挑选的。 “是……” 钱守仁刚要退下,那人又说话了:“对了,如今太乙阁首席高功是守字辈哪一个?” 钱守仁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御前法官虽然位高权重,但比起太乙阁首席高功来,还是差上一点,莫非陛下是要…… 他压抑心中欣喜,语气平静地道:“回禀陛下,是我的六师弟易守正。” “我记得他,机敏识人,是个人才,是天师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