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阎听了却摇了摇头:“我这人不动念是以暴制暴,动念就叫胡作非为。与万人斗,我能乐在其中。可你叫我做治人的良医,我真没这个本事。” 胡氏仰起脸来:“我所求的这件事,也只有大人您才能有这个本事。” “那你就说说看,我和王生是生死之交,能帮忙我就不会推辞。” 李阎语气沉稳。 话说到这,胡氏却忽然扭捏了起来:“民妇先给镇抚大人赔罪,我若是说出来,惹镇抚大人气恼,请大人切莫迁怒生郎,这都是我口无遮拦,绝无旁人授意。” 李阎眯了眯眼:“你说便是。” 胡氏氤氲良久,心中暗自提气,若是此刻不说,过了这个关头,就更张不开嘴了。 “民妇恳求大人,将官家龙虎旗牌借……借我片刻。” 李阎脸色陡然一沉。 胡氏心中慌乱,刚要叩头,就感觉肩膀被人用力一拉,把自己硬生生拽倒,摔在地上。 王生脸色要吃人一样,他恶狠狠瞪了胡氏一眼:“进屋去!” 胡氏不敢争辩,只得低头往屋里走。 “你也进去!” 王生冲蔡氏低声道。 蔡氏抿了抿嘴唇,拉着胡氏要往屋里走。 “算了吧,老夫人现在心火干旺,你叫她们俩进屋是火上浇油。” 李阎不咸不淡地说道。 胡氏听得委屈,只是在后头抹眼泪。 蔡氏见她模样,伸手攥了攥她的手心,胡氏泪眼婆娑,她抬头看了蔡氏一眼,默默无言。 王生垂着头,脸上带着残余的愤怒和羞愧的神色:“大人,贱内山野出身,粗野蠢笨没有规矩,回去我一定严加管教。” “你有本事和她吼,怎么没本事保全子嗣妻母?狐鬼情义你不想辜负,供奉老母你也责无旁贷,天底下的便宜都叫你占尽了。” 李阎看着王生。 王生跪倒在地,脸上羞愧的神色更加浓郁:“卑职惭愧!卑职糊涂!” “你又没做错什么,只是做的不够多。”李阎看着王生,脸色突然肃然起来:“敢做敢当你是好汉,瞻前不顾后你就是横死鬼!我知道你难,可齐人之福你要享,仅剩的半条小命也要攥在手里。难道全靠我这天降的福星给你撑?” 王生臊得满脸通红,脖子根上跳出血筋,根本说不出话。 这些话是李阎进门就压在心里的火气,现在冲王生说出来,自己也痛快了一些。 他缓和了一下脸色,饶有兴趣地问胡氏:“你要借我的旗牌,是做什么去?” “民妇不敢说。” 胡氏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泪。 李阎瞥了一眼王生,又冲胡氏说道:“你说你的便是,他不敢管教你。” “是。” 胡氏红着眼圈施了个万福,才止了抽噎,徐徐说道:“狐鬼与人不见容,共处一室,人强则伤鬼,鬼盛则害人,这是天理,唯有龙虎之气,能调和盛衰,与人与鬼,都有裨益,是解我夫妻之难的不二之选。” “我本想着,等生郎做了高官,便能用册封的龙虎气,把身子的亏空补起来,可现在东窗事发,这条路是堵死了。” “既然生郎这条路走不通,我便想着,若是我俩能沾得几分龙虎气,脱去一身妖气祸根成了有敕封的外道鬼狐,便也可解此灾祸。只是朝廷的龙虎气,向来为官达和天师道所把持,寻常百姓尚且不能沾触,何况我们姐妹二人。今天大人在此,我一时贪心糊涂,才口无遮拦……” 李阎心念一动:“外道妖仙也能有敕封,还有这般说法么?” “有的啊,按那龙虎山的说辞,能以龙虎气施术咒,从肉体凡胎后天修得神通者,都是正道;而因龙虎气动荡,天生禀赋,无师自通一身神通,还要受天劫的,便是外道。除了妖魔鬼怪,好些个异人,也在此列。” 说罢,她看了一眼李阎,在她眼里,这位李镇抚便是这样的异数。 “外道要是能得几分龙虎气,非但无害,反而能避劫数,脱灾祸,世上有那些专门行善除恶的外道,说到底也是为了讨朝廷一个口封罢了。” 听胡氏提及受龙虎气的,李阎心中大动:“你说这些,可有什么生动的例子可举么?” “有的啊,七年前,朝廷为了平倭,在朝鲜敕封了两只妖仙,一个是五百年道行的木妖,一个是五百年道行的异鸟,他们还被龙虎山,破格收了做徒弟嘞!” 胡氏没有半点隐瞒,语气还兴冲冲地。 她也才五百年道行,固然是寻常狐狸出身,法力不如传说中的两人,但依旧对这种一步登天的传闻抱有极大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