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火焰蒸汽当下逸开,整个大幻窟顿时蒸笼一般,叫人睁不开眼睛。 “我只问你一句,我义父是同姓李的一齐走的,如今我义父的尸骨未寒,他为何不告而别?” 三昧火凤的粉拳捏得咯咯作响,七窍都喷出火焰来。 “还有那火屠,分明与姓李的一伙,方才也不见他。你敢说这里没有内情?!” 花青太岁也不阴不阳地说。 “哇~义父!呜呜呜。” 鬼头貘和玄皮犼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砰砰只顾磕头,把花岗岩的地砖都撞得开裂。 大幻窟中人人缟素,哭倒一片。 丹娘摇了摇头:“金山老祖与张义初一同仙逝,这在龙虎山前,人所共见。老祖想必是料理了身后事,才上了龙虎山。他不大张旗鼓,是不想徒增哭啼。十几个义子里,金山老祖总会和其中一两个托孤。若是你们真的全不知情,我红口白牙,也解释不来。” 三昧火凤不依不饶,还要发难,却被旁人喝止。 “好了,小九,再闹下去徒叫人看笑话而已。义父此行,的确心存死志。” 卵二姐腰里缠着白色布带,脸上尽是泪痕:“李武曲不辞辛苦,费心力将家父尸身送还,这份恩德,伏龙山上下铭感五内,只是不知恩人姓名?” 丹娘盈盈施礼:“殷氏箕子朝,摄山女。” 陷地大虫低声问旁边的弟兄:“她什么意思。” 十四义子当中,自了道人读过些诗书典故,他低声回答陷地大虫:“她说她是周武王封属,箕子王朝时诞生的山灵,哼,这些朝鲜的荒神野祇,总要往周秦汉上靠,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 卵二姐狠狠瞪了自了道人一眼,只是见丹娘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点点头说道:“想必前些日子,龙虎山闹得沸沸扬扬的青火天妖,便是恩人您了。” 丹娘没有回答卵二姐的问题,只是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诸位没有旁的事,摄山女就此别过。” 卵二姐听了这话一揖到地:“恕不远送。” 丹娘环视一圈,在洞窟当中每个人脸上都扫了一圈,突然开口:“我又想起一桩事,我有位故人如今也在大幻窟中,还被老祖收作义女,只是如今伏龙山诸多变故,却不知道,诸位还能否容得下她?若是容不下,不妨今日我便把她带走,省得相见两厌,彼此都不愉快。” 卵二姐听了一笑:“我伏龙山还没有小气到容不下自己姐妹的地步。若真想跟你走,自然也不会躲着不见。” “二姐说错了,我可不是躲着不见,只是去安置义父的尸骨,没来得及见她。” 九翅苏都大步自洞中出来,她同样披麻戴孝,双眼通红,也是刚刚痛哭过一场的样子。 “是李镇抚叫你来找我的么?” 九翅苏都一扬脸。 “就当是吧。” 丹娘不咸不淡地回答。 “唔,这……那请你转告李镇抚,义父新丧,我要为义父守丧三年,他的好意,我只能三年以后……” “我知道了,我一定转达。” 丹娘点点头,不经意间打断了九翅苏都的话。 九翅苏都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丹娘再不拖拉,在众妖的复杂眼光转身离开。 她走出大幻窟,赤裸双脚踩在崎岖山林间,一直出了月平县,走到蓉江水的边上,周围野林上挂满了柑橘。江边升起一望无际的荷花,阵阵荷香飘来,沁人心脾。 丹娘就这样驻足在江边,像是观山赏水,又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一支扁舟自江边划来,扁舟上坐着一只半丈高的酒坛,红色纸皮上写着斗大的“凪”字,坛口上顶着草帽,自酒坛破口伸出苍白色的四肢来,撑着船蒿而来。 船头还倚坐一名气质沉静,桃腮杏目的淡妆女子,她身穿花纹繁琐的暗金燕居服,双耳戴着同样色调的流苏耳环,扎凌云髻,单手杵一把吊穗雕龙宝剑,缎子一般柔滑的黑色长发随风摆动,叫人一眼看去,心头涌起一股凛冽的滋味。 扁舟渐近,丹娘神色也起了些变化。 啪嗒~ 那女人跳出船蓬,与眉目低垂的丹娘面面相觑。 “我顺路搭船回家,和你们的事不相干,告辞。” 丹娘歪了歪头,冲这端宝剑的女人笑了笑,那女人点头回应,然后转头朝大幻窟方向去了。 草帽酒坛扑通跳入水中。冲丹娘连连作揖:“在下无壤酒,拜见木花咲耶大人。” 丹娘回头目视草帽酒坛,把笑容收敛干净:“太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