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I市的几天,顾淳每晚都做梦。
或许因为如今他有了相应的意志,便也渐渐有了控制它的能力。
如碎片一般紊乱的场景,时而与画面对的上、时而对不上的背景音,属于同一人物的不同角度画面身影,都被他小心翼翼收集在中枢系统里,一帧一帧、一秒一秒进行处理。
渐渐地,顾淳从拥有10几秒的片段,到逐渐积攒了长达1分钟以上(虽然情节仍不能彼此完全连贯)的“个人纪录片”。
终于,他拥有了机会,去认识来自原本世界的自己。
与在E市期间梦见的那些纷乱、无序、背景脏乱破败、充满冲突仇恨与冷漠的碎片不同,顾淳在I市拾取的碎片,几乎完全是另一种画风。
仍然是那座美丽的庄园,有时自己的视角在屋内,有时又在视野极开阔的屋外。
目之所及之处,顾淳能看见的一切都可以用精美和优雅来形容,只是他自身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毕竟,再美好、昂贵或灵动的一切都并不属于自己,而自己也从未燃起过想要占为己有的心思——除了那个每每出现就会令他怔住而无法直视,也因此总是不见全貌的身影……
那一直是他少有的、产生异样而不受控感的时刻。
很奇妙,尽管顾淳认不出短短梦境中影影绰绰的人影,或那庄园的名称,又或者自己的角色,可他唯独对这股深刻的失控感记忆犹新。
他尽量耐心,白天尽可能用自己的双足去丈量这城市的角角落落,寄希望于触发任何哪怕一片尚未见过、却又包含关键线索的碎片。
原定的行程即将结束的那日清晨,顾淳醒后很怅惘——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个女孩是谁,他们为何会在那个场景,那些萦绕在她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和她、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顾淳打开酒店房间的电视,收视率总是第一的那个电视频道,正播放着辛融所参加恋爱综艺的宣传片。
竹影绰约,温泉热汽袅袅,海边浪花拍打着沙滩……
不同的场景中,辛融身边出现的似乎也是不同的人,在切换到下一个嘉宾的介绍片段之前,他安静有神的双眼深深地朝镜头看了一眼,仿佛与顾淳对视一般。
顾淳下一刻便拿起了手机,发出消息:“我梦见一个人,还有完全陌生的环境。其他人和物都能看得很清晰很清晰,只有她是模糊的。我应该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去其他地方?”
辛融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也许你过去的经历比你自己以为的还要丰富。再待一阵子,还是没有你想要的答案的话,就换个地方看看吧。”
顾淳很快用手机App续订了酒店数日,决定周边的郊区甚至相邻的城市,也要轮番去探索一次。
周五深夜,舒韵终于随鲶鱼女士和其他同行的同事们抵达了A市的机场。
领取行李、排队打车,又折腾了好一阵子,腰酸背疼的她才终于望见了小区门口那熟悉的路灯。
拖着行李箱,舒韵走近了自己所在的楼栋,她抬头往上看自家的窗户,却是一片漆黑。
看来他还没有回来,也不知究竟何时才会回来。
但舒韵已经根本没有力气为这种事情伤春悲秋,她疲惫地按下电梯向上键,只想快点放下一切重负,躺在熟悉的床上,赶在鲶鱼女士再度骚扰和虐待自己之前,获得一点仅有的恢复和喘息。
电梯门开,里边站着高大的陶墨远,他左手扶着看起来眼神有点迷离又还有点亢奋的韦姝。
陶墨远的眼神亮了,而先打招呼的却是带着几分醉意的韦姝:“咦,这不是小韵吗?好久没见到你了……不对,我好像更久没见到顾淳了……”
说着说着,她难过地转过去,把头埋在陶墨远的肩头。
舒韵尽量掩去尴尬,苦涩地朝陶墨远笑了一下:“韦姝喝多了,所以你送她回来是吗?”
陶墨远点点头:“醉的很厉害,看来我今晚得留宿客房了。”
楼层上升,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陶又问道:“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很辛苦?”
舒韵笑得很苦涩:“对呀,工作压力大,leader难伺候。”
陶墨远脱口而出:“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出门,去户外放松下心情?当然,这次不玩滑板……”
舒韵无力地摇头,又望向伏在他肩头的韦姝:“不了。我最近真的太累了,感觉只想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我到了。照顾好韦姝呀,有机会再见。”
陶墨远面露遗憾之色地点头说:“好,下次见。”
滕娅坐在懒人沙发上,搂着暂且温顺的小狗,很慢很慢地吃一小杯冰淇淋,同时无限耐心地等待着章达回消息。
最近,他的存在感似乎越来越弱了,可自己的心却揪得越来越紧了。
上次五一假期见完,章达匆匆离去时,自己已变得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