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崎野蔷薇提议三个女生出门逛街的时候,正是某个大汗淋漓的午后,蝉叫声一天比一天聒噪。
禅院真希仰头喝了大半瓶水,把嘴随意一揩:“人太多,不去。”
野蔷薇拖长音“哎呀”一声,转头看向伊集院红叶。来了几个星期还没有远离过校园,红叶自然满口答应,问:“要去哪里呢?”
“池袋、涩谷、原宿都行啊!去原宿吧,那儿淘衣服方便!”
红叶眨了眨眼:“什么叫‘淘衣服’?”
“嗯?就是有些二手店会卖别人只穿过一次或者根本没穿过的名牌衣服啊,也有好些独立品牌的小店,比大品牌的便宜很多呢。”野蔷薇解释完,随口问她:“你不是在青森吗?那里没有类似的地方?”
红叶想了想:“有吧?我不太清楚,平时穿的衣服都是阿姨帮买的,也有好些和服是过年过节别人送过来的……”
禅院真希停下了摩挲长棍的手。钉崎野蔷薇陷入了沉默。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心里的猜测问出了口:
“红叶你,该不会是什么千金小姐吧?”
女孩眨了眨眼。“不是吧?”是吗?她自己也没概念。
“要说伊集院这个家族在咒术界就不怎么为人所知,”御三家出身的禅院真希擦了擦眼镜,“大概是个什么规模?”
“规模?留在青森的亲戚加上帮工只有十几个人,也不全是咒术师,剩下的则在外地做生意,有经商的也有搞房产的,一般只有过年过节会回来。”
野蔷薇听傻了。真希倒是很淡然,又问她:“所以你平时不缺钱?”
“嗯,用不完的生活费都存起来了。”
“怪不得每天都备矿泉水。”真希恍然大悟。
野蔷薇则缓缓捧起红叶的双手,深情地说:“大小姐,以后去银座吃寿司就多仰仗您了。”
“可以呀。”
红叶毫不犹豫地答应,换来的却是野蔷薇的熊抱。
“呜呜可恶,我开玩笑的啦!当然是要狠狠敲诈那个根本不露面的缺德教师嘛!怎么舍得让你出钱呜呜呜……”
正赶赴委托的某“缺德教师”狠狠打了个喷嚏。
以一顿免费快餐当“诱饵”,饶是禅院真希也不好再拒绝。三个女生约好这周六去,一起坐上驶向城区的公交,一起踏上人挤人的地铁,钉崎野蔷薇很是兴奋,说自己上次去原宿买运动服都没找到“里原宿”,今天一定要好好逛个够。禅院真希则表示不理解野蔷薇为何对时尚潮流有如此高的热情。
至于伊集院红叶——
“红叶?”
野蔷薇困惑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女孩。而她攥着扶手,皱着眉头,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朋友的呼唤,回过神来。
“啊,我,我没事……对不起,人有点多……还有几站?”
“三站左右。”
三站,也就是六七分钟左右,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她不得不挤在这个狭窄车厢中,看遍来来去去的人群,以及他们忽明忽暗的“灵魂”。或干净或脏污的情绪自人体内钻出,她看得很清楚,那些情绪落到地上,还不足以化作诅咒或咒灵,却汇聚到一起,或者披盖上谁的后背,或者缠绕上谁的四肢,企图生根发芽。
【这是能看见灵魂的人的必经之路。】
母亲的话言犹在耳。
【你能看见的将不仅是灵魂,还包含淤积在灵魂里的、从灵魂中脱落的各色情绪。在情绪以“诅咒”的形式现身之前,唯有伊集院家的人才能看见。】
【那我该怎么办?妈妈,我不想看见这些,可是闭上眼睛还是能感受到,我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红叶,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暗示自己——】
“别去看。”
女孩悄悄对自己说。
在呼啸的车厢里,跟随周身人群的晃动而晃动,她的声音极细极低,一刹那,咒力便从肚脐处缓缓上升,覆盖她的眼睛,形成一层唯有“六眼”才可见的薄膜。
世界骤然变暗了。暗得分不清谁是谁,暗得看不见四处蠢动的魂灵。她问:“野蔷薇,真希前辈,你们的手在哪里?”
“啊?”“怎么了?”
她凭感觉握住了两只不一样的手。而这两只手迟疑了一下,也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还有三站。”不对其他人说任何祈使句,她只能重复道,“还有三站就好。“
这是两只截然不同的手,一只在大拇指的指节和虎口处生着明显的老茧,另一只则是平时紧握钉锤的部分贴着薄薄一层茧,都令她无比安心。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她无暇再去抓住扶手或栏杆,却站得前所未有的平稳。不知道野蔷薇和真希会怎么看待如此古怪的她,但若是灵魂有温度,那她们的灵魂一定暖如冬阳。
“真的没事了吗?”
钉崎野蔷薇担忧地问。
“真没事了。刚才是地铁太挤了我不适应,出来就好啦。”
红叶喝光了禅院真希现买的果汁。
“暗示”既已解除,此刻她坐在JR原宿站对面的长凳上,将去往明治神宫和走向表参道的男女尽收眼底,又听身边翘着二郎腿的真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