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月明想了很多办法,把身上所有值钱的都搜刮了一通,还是远远凑不齐杜兰娇的那笔赌债。
当她再次一筹莫展地从邱云青家走出时,马路上一辆油黑发亮的私家车驶来,大太太打开窗户,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你倒是还敢回来。”
邱月明破天荒的没有对杨大太太的到来感到反感,相反她居然还有些庆幸。又也许是黄金荣的事件让她尝到了甜头,她的心里居然又开始酝酿起别的算计。
但大太太摸爬打滚多年,那点小心思被她一眼戳穿,毫不留情道:“想什么呢,死丫头片子!瞧你眼珠子轱辘转,少把主意打到老娘身上。”
邱月明顿时失了兴致,闷闷道:“找我有何贵干?”
“瞧你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看你跟了洋人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嘛。”
大太太嘀嘀咕咕的数落传来,邱月明却没耳听:“您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忙着呢。”
“等等!”大太太叫住了她,微微转了转头道:“上车!”
把邱月明带回杨公馆后,大太太终于如释重负,她屏退所有佣人,靠进沙发里,自顾捶着肩膀,然后朝身后紧闭的房间喊了一声:“出来吧。”
这时,邱月明才发现了那个从房间里走出的女人,她包裹着头巾,将容貌遮掩,身形似苏曼曼,可又令邱月明不敢上前相认。
最后,还是对方先开了口:“月明……”
“曼……曼曼……”尽管那声音嘶哑似老妪,可邱月明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
她赶紧上前去:“你声音怎么了?为什么要裹成这样?”
苏曼曼没有说话,慢慢摘下了头巾,而左脸颊那道足有六公分长延伸到嘴角的疤痕就触目惊心地映入了邱月明的眼底。
“怎……怎么会这样……”她难以置信地抚摸上那个疤痕,“疼吗?”
苏曼曼摇摇头:“当初我原想抓了伊藤送往武汉,逼迫日本人就范,可没想到功亏一篑,被酒井察觉了,后来她就一直提防着我,伊藤回国后,我被酒井报复,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也算是命大,能从那个娘们儿手里逃出来。”大太太道,转而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咱话可先说好了,你捅下这么大的娄子,我这里是留你不得了,我呢也算是念着咱们相识一场的情分,如今我把她给你带来了,你呀就跟着她赶紧去重庆吧,省得哪天被日本人发现了,连累我也跟着遭罪。”
“我?”邱月明疑惑。
“怎么,你跟着那个德国佬好了这么久,不会连送个人去重庆都办不到吧?”大太太诧异地看她。
邱月明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这是要拿希普林做挡箭牌。
“倒也不是办不到,就是……”她想了想,看着苏曼曼脸上那道可怖的疤痕,她还是决心答应了下来,“也行,这件事情,我想想办法。”
可苏曼曼却摇头道:“我不回重庆。”
“什么?你不会还想待在上海吧?”大太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可苏曼曼在那一刻却很执着地看着她们的眼睛,坚定说道:“我生是党国的人,死也当效忠党国,从我十四岁那年选择跟随局座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我不是没有想过事发,可即便如此,我也从没想过要苟且偷生。”
这一刻,大太太和邱月明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在大太太看来,苏曼曼已经疯了。
可在邱月明的心里,那曾经被她万般鄙夷视为不入流的交际花,却从她心里倔强地站立了起来,她就站在她的心里,永远不会倒下去。
“日本人不会放过你的。”半晌,邱月明还是劝她道。
“我知道,但你不要忘了,我是从哪里出来的,我总会有办法的。”苏曼曼安慰她,过了会儿,她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说起来,你今天既然来了这里,就不妨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她的心中对苏曼曼那种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她知道不管面前的女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必须要接受,因为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后能帮她做的事情了。
“要命了!要命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日本人可别来找我问什么。”大太太生怕被连累般,捂着耳朵赶紧跑开了。
见四周都没了人,苏曼曼这才道:“日本人在上海设立了梅花堂76号,也就是俗称的梅机关,里面培养了一批特务,专门负责华东地区情报的收集与应对,就像去年在南京成立的汪精卫政权就是他们的杰作。我本该对此一筹莫展的,可最近却巧得了一个新的情报,是有关南昌的。”
苏曼曼勾住她的肩,同她附耳絮语了几句,内容不多,点到为止。
“总之你只需要把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原原本本带回重庆,他们自然会知道如何做的。”
然后她从口袋里小心地取出一样东西递给邱月明道:“这是我的证件,上面有我的编号,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最后没有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