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一行东去,白日里赶路,夜里却又添了心痛症,灵药无甚效果。她本是医者,探得并非是体征的异常,也未知是何缘由,常自忍着,不得安睡。忍不住时面色发白,便安慰是白日里赶路劳累,也这样安慰涂山及左耳。他们一行慢了下来。
一日傍晚,因赶不至下个驿站,便不得不在旷野歇息。夜来,她仰头看着月亮,任月光洒在身上,连日来的心痛症竟好转。于是,他们白日里赶路,月朗星稀的夜晚,小夭便执意宿在客栈的高台、宿在马车顶上、宿在旷野。连日安睡,众人心知她为何心痛,见她如此虽心疼但也不敢再提往事劝慰,免得勾起痛处。
这一日醒来,天还有些擦黑,小夭难得起早,先给马儿喂了草料,又检查马车的辕轵轴轨,安排停当后,开始准备大家的早食。
苗莆醒来梳洗,见有个俊俏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忙里忙外,不由惊呼。小夭听到苗莆惊呼,不由抬头,苗莆见这俊朗青年额间竟有花钿,甚是眼熟。
左耳涂山听到苗莆惊呼,起身来看,不由愣住。小夭竟又幻化出玟小六的模样。小夭见大家愣住,双手摸了摸肩膀腰腹,苗莆递过铜镜,小夭看着菱花镜中人,数息后抚一抚额间的花钿,笑着说:“这神器的器灵合该是个妙女子,要把我又变作郎君,日日相守呢!”
众人见小夭无不妥,放下心来。青丘公子抚了抚她额间的花钿,挽起小夭的长发,接过苗莆递来的木钗簪好,看了看熟悉的玟小六,才笑笑说:“这样也挺好。”
一日途中遇到暂居此地的周游贤者,与贤者同行,左耳见贤者们席地坐而论道,心向往之。玟小六见此地民风淳朴,想来师道既尊,学风自善,也有暂居之意。
此后近百年,他们生活于颛顼治理的大荒中。
他们隐去灵力,用脚丈量着脚下的土地,遇有美景美食之属,不拘是哪里,择安静处搭建住所,有时居于城郭,也有居于闹市,有时檐朱瓦碧,有时巢居穴处。如此度过数十年时光。
百年寻常烟火岁月小夭仿佛能忘怀那些遥远的战争、伤痛、故人,但浅酌微醺后,那些曾蚀骨的伤痛绵绵叠叠。
小夭微醺后入睡,睡梦中蹙眉,口中喊着那些故人的名字,有时是颛顼,有时是阿念,有时是令她又爱又恨的外爷。青丘公子如往日里小夭梦魇时常做的那样,手心汇聚灵力抚在她的眉心,淡化她梦中的伤痛。
左耳和苗莆读万卷书后,小夭鼓励他去行万里路。
这百十年,颛顼和阿念已育有穷蝉,颛顼将穷蝉带在身边教养,阿念不曾踏入中原。他与紫金顶上的妃妾也有伯堪、仲荣数子。
不明真相的人皆以为涂山瑱是青丘公子的亲子,青丘公子一年间有一月回青丘教养侄子。他承担着名义上的责任。小夭常因她幼年时没有父母陪伴长大而遗憾痛苦,孺慕之情她与涂山瑱感同身受,对于青丘公子回青丘家中没有反对只有赞成。
近来二十来年,小夭与青丘公子隐于周南郡。小夭仍做回她的老本行,乃是周南郡专攻不孕不育的医师。
有上古神话传说战士死后无人拜祭引渡者灵魂难以安息则无处可去。小夭私心想着她能治好一对夫妻,便有一战死的战士英魂轮回,可安享盛世,是以小夭暂把行医当做毕生事业。
没有月亮的夜晚,她感受着心痛,仿佛这样她才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