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顷刻鸦雀无声。
只因好心地扶起弱不胜衣的新妇,又极有分寸地松开她,出言安慰的,是从不近女色的家主崔彧。
他生就一副好皮囊,眉如墨描,眼似寒星,风姿高彻如瑶林琼树,令人心折。可及冠后至今不曾说亲娶妻,妾室和通房也没有一个,端的是清心寡欲。有人甚至揣测他身有隐疾,是故意装成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来掩人耳目的。
但今夜他过于反常,竟破天荒开始怜香惜玉了。
莫非……是看上了新妇?
这个猜测很荒谬,但并非完全不可能。
毕竟新妇的容貌无可挑剔,双眉如望远山黛,眼若桃花秋波横。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虽然没有血色,却丝毫未折损她的美,反而平添了别样的风姿,好似花瓣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霜雪,晶莹易碎,让人既想好好的把玩她,又想彻底的摧毁她。
这样的美人,也难怪崔彧会把持不住了。
宾客们不由意味深长地看向这两人。
而二夫人已然脸色铁青。
许含章的脸色则变得比纸人还要苍白,身体微微地颤抖。
先前他的举动似是名再守礼不过的君子,可只有她清楚,期间他的手很是自然地擦过她胳膊,隔着袖子,不轻不重地拈了下那块锋利的碎瓷片,停顿片刻后才松开。
他发现了!
他会不会马上揭穿她?
尽管心内惊涛骇浪,但许含章不想自乱阵脚,便硬生生压下翻涌不休的惶恐,尽量用羞惭而不自在的神情向他福了一礼为谢,随后低眉敛目转过身,走向二夫人所在之处。
那厢,崔彧饶有兴致地审视着自己的弟妻。
但凡女子见了他,从来都是上赶着献媚讨好的,何曾有过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若她生性拘谨,乍然不适应和外男有肢体上的接触,倒能说得通。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自幼习武,五感灵敏远胜于常人。因而早在灵堂外,他就察觉了她在肩舆里极力掩饰的小伎俩,不由心生疑窦——作为五弟的新妇,她迟早都是要死的,用不着在封棺前就自己对自己下起了狠手。
除非……
她还不想死。
他霎时明白了原因。
她没有表面上那般懦弱认命。
她还在挣扎,在自救。
这样的她,根本不会分神去在意所谓的男女大防,更不会被他随手扶一把就吓成了那样。
可旁人显然想不到这点。
一看到她那副娇弱羞怯的伪装,就纷纷信服她是被他搂了下腰才有那样的反应,不会往旁的方面多想。
只有他,才能看穿她真正的目的。
只有他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崔彧忽觉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滚了滚。
而许含章仍对此一无所觉,只是在听到旁人恭敬地称他为家主时,她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长房同二房素来不和,他必然很乐意袖手旁观,绝不会多事。
于是她从容了不少,面对脸色阴沉的二夫人适时露出了卑微如尘埃的表情,“是我太想念夫君了,这、这才……”
她没有把余下的话说完。
讲话就如作画,只有恰当的留白,才会引发看客的浮想联翩。再加上水到渠成的引导,便容易让人想到对她有利的地方。
故而不等二夫人开口,许含章就缓步走到棺椁的另一侧,低下头,眼波如水地看着崔五郎那张腐烂的、好似融化的蜡油的脸。
自始至终,她的眉头都未皱一下,遑论是露出害怕的神色了。
见她情真意切,不似作伪,二夫人的神色终是缓和了下来,再次露出了那种满意的神色,慈爱地打量着她的脸道:“总算是没白疼你一场。”
另一边,崔彧的心里有些微妙的不悦。
难道在她眼里,自己竟比五弟那副尊容还骇人?
而她刚走过去时,二婶看她的目光就好像在看某种脏东西,十分嫌弃。
二婶有什么资格如此看待她?
五弟活着时眠花宿柳,荤素不忌,二婶不嫌脏,反倒认为她肮脏不堪?
她哪里脏了?
明明是一张干净到极点的白纸,尚未被他真正的弄脏。她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寸暂时还属于她自己,尚未打上他的烙印。
她还不是他的。
暂且不是。
于他的地位而言,美人无甚稀奇,像是路旁随手可摘的花,平平无奇,他甚至懒得低头去看一眼。
可她不一样。
她孤独的开在万丈冰原上,随时都可能会死。
是多么脆弱。
又多么动人。
几乎是在灵堂外看到她的那一眼起,他心中便邪念陡生,迫切想要得到她,摧折她,将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