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年底,因着太皇太后的丧期,建元帝的意思是一应事务从简,务戒铺张浪费,故而今年的除夕宴会较往年稍显寂寥。
酒过三巡,建元帝扫了一眼座席上的宾客,才发觉较往年少了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一时意兴阑珊,中途便回宫休息去了。
那日传旨回来,便有内侍禀报说他身上似有暗伤,这段时日派去的人时不时汇报,钟楚怀独自住在别院,每日看书喝茶、摆弄些花花草草,极少出门。
建元帝揉了揉眉心,此子心性顽劣,若能就此纠正,倒也恰得其所。
由于建元帝离席,今日宫宴便散得早,萧璟琰趁着这趟功夫到了重华宫。
淳嘉贵妃见他来了,自是欣喜,可惜她不得圣宠,没有专门的小厨房,只让人摆了几样果盘。
萧璟琰朝她行了一礼,抬眸扫了一眼略带凄凉的大殿,心里不是滋味。深宫寂寞,他竟生出几分同情。
“皇儿,今日怎散席得如此早?”淳嘉贵妃拉着他坐下,她好些日子不曾见到自己这个儿子了。
“父皇兴致不高,待不到一会儿就走了。”他面无表情地扎了一瓣蜜橘,汁水从口角溢出。
淳嘉贵妃用丝帕替他擦了擦,“没惹你父皇生气吧?”自己这个儿子他是清楚的,沉迷玩乐,无心政事。这些年她总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怕哪天儿子触犯龙颜,自己也没了指望。
“儿臣没有母后想得那般笨拙。”萧璟琰嘴唇动了动,流露出小小的不满,“父皇是思念宫外那个儿子了。”
“皇儿不可胡说!”淳嘉贵妃压低了声音,用手势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万一被人听去,生出事端。”
看着她常年隐忍养成的习惯,萧璟琰一时不忍,轻轻叹息,“这样胆战心惊永无出头之日的生活,母后难道想一直过下去吗?”
“不想又能如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本想说若是皇儿争气讨得皇上宠爱,也许还有翻身的机会,但她还是忍下没有说出口,这话毕竟太伤母子情分。
萧璟琰微眯了一下眼睛,脸上的横肉抖动几下,“母后,前些日子,钟楚怀找过儿臣。”
淳嘉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缩了缩指尖,直直的凝视着他,像是再等一个答案。
“儿臣若与他结盟,母后意下如何?”萧璟琰一眨不眨的对上她的视线,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她抿了抿嘴,下意识咬紧了唇,“此事风险过大,皇儿该慎重考虑。”与皇后一脉相争全身而退,此人自然有一定本事。可他毕竟落了下风,日后东山再起犹未可知。
萧璟琰读懂她眼中的疑虑,“儿臣本也不信,到今日见父皇对他念念不忘,始才不得不信。丞相一职悬而不定,内阁暂由次辅领头,母后以为缘何?”
不等她回答,萧璟琰继续说道,“父皇有心用他,只差一个由头。若是咱们帮了他,既称了父皇的心思,又得了钟楚怀的人情,两全其美。”
她身子微微前倾,眼中千万种神色流转,“如此一来,咱们变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太子那边……”
萧璟琰轻轻抬了下眼皮,嗤笑一声,“母后认为,他能容得下我们母子吗?到时候母后是悲伤过度随先皇而去,儿臣便是密谋不轨流放斩首,前朝历历,殷鉴不远矣。”
淳嘉贵妃身形一滞,瞳孔不自觉收缩,她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仿佛将她心中残留的一丝侥幸扯断。
她秀眉紧拧,面上浮起哀戚之色,“一切全凭皇儿决定,你若有时间了,去你外祖父那一趟,他自然也会帮的。”
“母后放宽心,儿臣知道怎么做。”萧璟琰看了看时辰,躬身告辞。
宁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了,见他出来了,家丁跺了跺脚底的积雪,赶紧拿起一件披风替他披上。他抬头望了一眼,乌云低垂,月光幽暗,不像是个好天气。
“王爷,这雪怕是一会儿要下大了,咱们赶紧回府吧。”雪要是太大,这路可不一定好走了。
萧璟琰没有立马回答,踩着垫子上了马车,半晌才从里面飘出一句话来,“去钟府别院。”
家丁迟疑了一会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大半夜的,绕一段路不说,就是去了人估计也睡下了,试探性的问道,“王爷,咱去哪?”
“钟府别院。”马车里的声音冷冽了几分,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的耳朵要是不想要了,本王可以让人割下来喂狗。”
“是是是!小人不敢了。”家丁吓得脸色大变,三五步上了车辕照着马背扬起一鞭,后面并几个侍卫,缓缓前进。
“踏踏踏”,后面有马蹄声传来,在这样的雪夜听得异常清楚。“二哥留步,等等我。”
萧璟琰停下马车,撩开车帘,来人正是萧锦佑。“天色已晚,六弟怎的此时还未回府?”
萧锦佑身着一袭红色斗篷,脸颊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