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炭烹六月,市井上人头攒动,各行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一个小小的身影轻车熟路地穿梭在人群中,看其身形不过是个鸠车之戏的幼童,虽着寻常人家里哥儿的装扮,但细观其眉眼,便可看出那不同于男童的清秀容貌。
幼童施施然地在街上闲逛,还时不时踢着小石子玩儿。忽然听得有酥山贩夫的叫卖声,便兴高采烈地过去嚷道:“老板,来份酥山!”
得了酥山,幼童愈发愉悦地向前走去,又听见街边传来阵阵喝彩声。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七尺壮汉挥着大刀在街头卖艺。那刀被他舞得咻咻作响,刀刃在烈日下闪着白光。于是她看得呆住了,手中的酥山逐渐融化,酥淌到了手上也浑然不觉,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壮汉手中被舞得生风的刀。
“大小姐,阿贯可算找到您了!”这如雷贯耳的一声中夹杂着疲累的喘息,想必这人是一路奔过来的。此人为家丁打扮,脸颊通红,还挂着汗滴。幼童登时如临大敌般回头,见人朝她奔来,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大小姐!大小姐!您快别跑了!胡先生已等候多时,老爷都要动怒了!”阿贯焦急地边追便喊。奈何在这如织的人群中,腿较长的优势完全不起作用,反而被冲得前进艰难。反观那幼童,行动敏捷灵活,才一会儿的工夫就将阿贯甩开了一段距离。
“阿贯你休要诓我,我才不要回去。谁爱习字谁习字,我实在受不了了!”她边跑边喊,手中的酥山差不多要化净了,随着她奔跑的脚步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闪身躲进一条小巷,幼童颇为懊恼地举起手看着几近化净的酥山。这一路狂奔跑出了一头的汗,她刚抬臂拭去了汗,她家的家丁阿贯就找了过来:“大小姐,您还是跟小的回去吧。您这样在大街上晃来晃去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幼童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抬眼盯着他,拼命地摇头:“我不想回去。阿贯,你回去跟我爹娘说,我真的不想习字,我想习武。”
阿贯不禁有些瞠目结舌道:“大小姐……您别闹了,您这身娇体贵的富家千金,何苦去舞枪弄棒呢。习武岂是一朝一夕的事啊……”
“我不管!”幼童瞪了他一眼,却不知是因为哪句话有些馁了。她懵懂地抬起头,朝那远处的灵山望去。
唐照才把被女儿放了鸽子的先生安抚好送走,就见到阿贯带着女儿归家了。刚开始放松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看到扮作男童模样的女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小瑾,穿成这样像什么话?去将衣服换了!”
唐瑾瞧她爹这是真的动怒了,也怵了起来,使劲拽着阿贯的袖子走出了堂屋。
“阿贯,我爹这是真的生气了。我这下可怎么办?”在回屋的路上,她悄悄问阿贯道。
“我看您别再想什么花招去惹老爷生气了。得亏今日夫人去了张夫人家中,否则惹得夫人忧心,老爷只怕要发更大的火。您还是赶紧换好衣服去找老爷道个歉吧,兴许这件事就能过去了。”
唐瑾此刻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仔细考虑着阿贯的提议。她以前也常上街去,是故将市井街巷摸得十分熟悉。可往常总有家仆婢子相伴,这一次却是她按捺不住贪玩的心性,只身一人跑了出去,也忽略了将要面临的后果。如今面对愠怒的父亲,方觉得羞愧悔恨,也不敢再有顶撞之心了。
待回屋换上了平素的衣物,她便很主动地去找她爹道歉:“爹,小瑾知错了。”
唐照不为所动,面上仍旧严肃不改:“你错在何处?”
“小瑾不该逃学……”
“你这孩子!”唐照蹙眉责备道,“一声不吭地就跑出去,若是在路上遇到了歹人该如何是好?将先生独自晾着,简直不尊师长!你娘知道了又该有多忧心!”
唐瑾低着头乖乖听训,等着她爹的怒火逐渐平息。
唐照责备了一番,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唉,不愿临池不愿丹青,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唐瑾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眸子清澈:“爹,我想习武。”
“你……”唐照一时无语凝噎,“……谁家姑娘去习武的?”
“我想去青龙山!那里必定有姑娘家修习的。爹,琴棋书画我一样都学不进去,我就对刀刀剑剑的感兴趣。爹,您就答应我吧!”
“胡闹!”唐照沉下脸来,“你给我回房去面壁思过,不准再往外乱跑!”
是夜,唐夫人边为丈夫按摩头部边问:“今日与小瑾谈过了?”
提及女儿,唐照不由得叹了口气:“小瑾性子不似别家的千金,最是活泼好动。教她临池丹青倒也是难为她了。”
唐夫人淡淡道:“话虽是如此说,可她今日之举非但不尊重师长,也不顾父母所思所虑,你罚她没有罚错。”
唐照斟酌一二,缓缓开口道:“小瑾今日与我说……她想要去青龙山。”
唐夫人手下一顿,旋即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答应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