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乍一听带着十分诚恳,令人心旌动摇,回过味来,却又觉中庸无比,是个当局者迷,旁观者无甚波澜的平常话语。
她当然不想他死,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做不到看着熟悉的人枉死。
顾沧恒犹不死心,非要问个究竟:“那你也没必要拼着自己的性命回来救我,那个人的武艺有多高你看得分明,同时杀掉你我不在话下,若是一起折在那里,你可会后悔回来?”
他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神情太迫切,迫切到魏浅禾直直盯着他期盼的眼神,不忍戳破他的愿景。
阿恒,你不懂,若是你死了,宋青乔也活不了。
或者不如说你死了,这个世界也存在不了了。
倘若顾玖翎还未在腹中,那顾沧恒便不能死,他存在,顾玖翎才能有机会降世,所以她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必须回来救他,博一线生机。
魏浅禾是这样笃定的,便秉持着这个理由当作信念回来救他。
仿佛这样,她便不算枉顾大局,私心作祟。
然而在她真实的心底,何尝不是有另一层未敢深想的忧虑。
那就是倘若顾玖翎已孕育在她身体里,那顾沧恒的生死便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了。
他的使命已达成,干扰不了顾玖翎的降生,是以就算此时死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若都不回来救他,谁又会顾惜他的生死呢?
魏浅禾思虑着一切,此刻甚至忘了,依照惯常的理智分析,她若遵循顾玖翎的选择,原本就是会回来救他的,而且作为生父,他没那么容易死。
但此时,她的思路千头万绪,已根本想不起来这些最根本的道理,唯一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且不能为了她死。
否则此生悔恨,她大梦一场逆天改命,仿佛都没了意义。
然而这一切,她都不能跟他讲。
见魏浅禾最终还是选择了低下头去,顾沧恒难掩失望。
“你会后悔是吗?”
她一向惜命,能再次回来已是破格,他还妄求些什么呢?
恰在这场无言的沉默里,恢复过来的武士果然很快追踪到了此地。
二人屏声静气,看着武士在分叉路口徘徊摸索数次,方才循着马儿奔跑的另一个方向找去。
脱身的两人得以从山壁间出来,互相整理着褶皱衣衫的两人自顾自地拍拍身上尘土,互相假做无事,掩盖方才的尴尬。
魏浅禾看也不看顾沧恒一眼,只淡淡脱口而出一句“没有后悔”,便率先提步离去。
顾沧恒呆呆愣在那里,直到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方才心动如擂鼓,笑着追上去。
“真的?你是说真的,当真不后悔?”
他如毛头小子般追在后头反复确认,犹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浅禾从羞红着脸躲避,到最后实在不耐烦,板着脸生气,嫌弃他不知分寸,顾沧恒终于咧着嘴收敛了些,扯开话题道:“你那箭上的毒什么时候制的?”
魏浅禾道:“是毒粉,上次捉到的蛇胆里提取的毒素,这趟出来特意带在身上,以防不备,没想到真得派上用场了。”
“你总归是厉害的。”顾沧恒的语气带着钦慕,带着骄傲,他的姿态,显然忘记了此刻的身份是柳樟,而非她的竹马郎君。
魏浅禾嘴角轻扬,暗笑他天真幼稚,少年心性。
两人的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多久,直到他们走上官道,一路步行了三四十里地,才发现没了马匹,想要徒步走到榕城,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最重要的问题是,当时回程救命的时间匆忙,魏浅禾将所有银钱一股脑塞给了猎户,他们此时身无分文,连可当典的珠玉都没有一个。
两人饥肠辘辘地走到天黑,也没看见一处可落脚的村庄,只能以天为被,席地而卧。
顾沧恒生着火,想着捕点野味给她烤一烤也好,魏浅禾却出言阻止了,说是没有盐巴吃不下去。
顾沧恒哽嘞半晌,没吭声,还是去抓了一只野鸽,回来烤熟了架在那里,某人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到底没忍住焦香味的诱惑,央求着吃了半只。
味儿是没什么美味可言,但比起饥饿的折磨,还是聊胜于无的。
各有娇气的二人被迫和衣而眠,月夜的寒冷将他们越逼越近,直到女郎整个蜷缩到男子怀中,循着本能的记忆交颈取暖,亲密无间。
只要入夜,白日的种种疏离便仿佛消失了踪影,二人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成为连体婴般的整体。
晨起,终于有一次是顾沧恒先醒过来的。
他错愕盯着怀中女郎,下巴甚至抵着她头顶毛毛躁躁的绒毛。
心中想着得赶快推开她,不可逾越了规矩,手中却使不出劲儿,舍不得就这么放开。
睁着眼一动不敢动地继续抱了好久,顾沧恒都未有撒手的迹象,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