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莉,多莉,亲爱的醒醒,我们到了……”
飞机降落的轰鸣伴随着母亲的呼唤,我迷糊地睁开了双眼。
“唔,妈妈。”软糯糯的童声夹杂着一点轻感冒带来的鼻音,“我好困”。
刚被唤醒的小女孩宛若脆弱的洋娃娃,自然卷的微黄短发软软的披散在幼女白嫩的肩头。
飞机上不安稳的睡眠使她的眼眶微微泛红,伴随着生理性眼泪,碧蓝的瞳中满是茫然。
在过去一周内,我惶惶无措的经历了母亲的失踪、搬家、躲藏以及现在接近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
其中的任何一项足以使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筋疲力尽。
尽管潜意识中我意识到,平静的生活可能遭遇了什么变故,但是年幼的我早已被疲惫打倒。
况且,对于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幼孩来说,还有什么比在母亲身边更有安全感呢?
尽管她消失了几天,但最终还是在某个夜晚回到了自己身边……
带着一身疲惫、绝望和歇斯底里。
“我的宝贝,哦……”母亲的眼中带着我看不懂的悲伤和恐惧,从她回来的那个夜里,这些比以往更加浓烈的、抑郁的情绪,快要将瘦弱的她淹没了。
她突然抱紧了我,“一切都会没事的,”我听到她在我耳边呢喃,“没事的,你会好好的。”
“黛西小姐,容我提醒,我们要下机了。”
一位身材高挑,貌美绝伦的女性不知何时站在了我们身后,我在母亲的怀抱中抬头看她,她接触到我的视线,微微勾唇,“你的女儿会没事的。”
母亲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她的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了,“是的,海蒂小姐,是的,您说的没错。您,您保证过不是吗?”
那位名为海蒂的女士俯下身来,抬手抚摸我的头顶,用一种更加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对母亲的询问未置一词,我茫然的看着这个有着一头红褐色大波浪卷发的美艳女人,她冰凉的手让我微微缩了下脖子。
“她真可爱,那位大人会喜欢她的。”海蒂小姐转身向机身前方走去。
“尊贵的客人们,”海蒂小姐拿起扩音器,用更加甜腻的声音说道:“我们到达目的地了,大人们期待着你们的到来。”
原本安静的机舱瞬间沸腾,大家似乎变得狂热起来。
我看到同排过道另一侧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明明几分钟前还脸色苍白,略显不安的绞弄着自己的手指,闻言像是被打了一阵强心剂,挥舞着自己的手臂,高喊着,“海蒂小姐!海蒂小姐!”
所有人都期望那位美丽的女士在走过身边时,能施舍给他更多的眼神。
……
我们降落的地点位于一片种植着高大树木的群山当中,透过机窗,我看到远处土黄色的古老城镇,随着机身的下降消失至不见。
降落的机场远小于来时的西雅图机场,如果忽略跑道外停靠的多辆价值不菲的客机和喷气式飞机,这里只是一片被砍伐了所有树木的、微不足道的平地罢了。
但是显然,那些停靠的大物件使这片土地身价倍增。
走出机舱的那一刻,热浪伴随着极度干燥的空气向我卷来。
不同于我生长的小镇福克斯——常年阴暗多雨,这里的阳光没有云层或大雾的遮掩,鎏金般的光芒流淌在深绿色的杨树叶和草地上,远处是我很少见到的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
突入其来的刺眼光芒让我略感不适,但好消息是,开阔明亮的环境为我稍微注入了点活力。
我趴在母亲肩头,开始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
海蒂不知何时带了一顶巨大的、宽度几乎能够将她纤细肩膀完全遮挡住的夏威夷式遮阳帽,领着我们走向机场不远处的教堂。
这个灰白色、有着巨大拱顶的罗马式建筑,远不同于我刚刚在飞机上,匆匆一瞥看到的黄色粗旷的古老城镇。
它更加精致,却了无生气,周围明媚的阳光也无法驱赶环绕在它周围冷清阴森的气场。
同行的人群大多对彼此并不熟悉,间或有小声的交流,也止步于礼貌的客套,诸如,“你好”,“今天天气真不错”,“你吃了吗”之类。
大家似乎很清楚接下来的行程,没有一个人露出像我一般迷茫的神色。
小部分人,包括我的母亲,沉默地向前走着。
大部分人自信非常,眼中充满狂热。
他们打扮的异常精致——这让我想起小镇上最有钱的,母亲所言过着幸福生活的成功人士——斯坦利一家。
母亲曾试图让我和斯坦利家的小女儿杰西卡成为密友,但由于我实在是讨厌她高高在上的做派,以及她母亲似有似无地打探。
母亲在我单方面的反抗后,只得作罢。
我听到有些女士围绕在海蒂小姐身边小声抱怨着周边没有无线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