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时,宋幼安被一阵莫名的声音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她睁眼盯着床帐,瘪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大约过了一刻,寥汀鹤渚敲门进来。
两人掀开床帘,见她面色郁郁,躺在床上未有动作,两人猜到她应该是被方才的声音吵醒了,心有闷气。
寥汀赶紧解释:“姑娘,江都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半夜起,府中开始戒严,还派了两个暗卫盯着这琴宁院。方才的声音,就是那两人在屋顶上偷窥时,误踩了风影卫设下的障眼。”
解释完,她试探地问:“姑娘,可要将那两人解决掉?”
宋幼安摇了摇头,撑着床沿坐起身,“让他们盯,届时你眼神示意我便好。”
鹤渚递上巾帕给她,“姑娘先擦擦脸,奴婢去准备热水给您洗漱。”
她接了帕子,叠成双层往额头上一盖,语气半虚道:“夜里记得点上安神香,不然由着他们这样,我必然睡不好。”
“是。”
等到日头窜出云层,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宋幼安站在懿德帝于扬州的私宅院中,抬头望着那愈发耀眼的阳光,忽然感叹,“眼见风波起,却是烟雨辞苏杭。”
她唇角慢慢勾出一抹讥笑来,“倒真是讽刺。”
后侧首朝寥汀鹤渚吩咐,“你们不必跟进来。”
随后抬步进了屋里。
叶元让伤口刚换完药,便瞧见宋幼安进来。
他一愣,旋即垂首,“公主。”
宋幼安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满,眨眼间又消失不见。她目光扫了眼他右肩伤处,布条未见渗血。
“昨夜太守府很是热闹。”她面无表情地坐在临窗的榻上,目光淡淡看着他道。
他面露了然,“想必是江都的消息递过来了。”
“接下来可有得他愁了。”宋幼安轻嗤。
叶元让倚靠在床头,面上血色仍未恢复,薄唇也还透着些苍色,显露出几分病弱之态。而那一双如缀辰星的眼瞳,又生生地将这几分病弱压下三分。
听了她的嗤讽,他眉眼半垂着,淡笑不语。
愁说轻了,分身乏术更为恰当。
不过眼下更令他注意的,是宋幼安。
不知为何,自昨日醒来见到她,就一直觉得她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今日尤甚。
可又说不上哪里怪。
“对了。”宋幼安念起件事,半掀眼帘瞥了他一眼,“你在江都的替身,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他尚还在怔神,忽听得她这样问,眉头轻蹙起,略作思虑了一会,才认真答道:“寡言少语便好。”
她不禁弯了眼,一双杏眸盈了淡淡的光彩。
心底却想着,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此时阳光从外面撒进来,映在临窗而坐的她的脸上,于是那半边脸颊泛着莹莹的微光。而浓密纤长的羽睫,则在下眼位置晕下一道翳影。
今日她难得穿了一身烟岚广袖交领襦裙,颜色与往日的明亮鲜活不同,烟蓝色素来衬人是娴静照水,清灵婉约。裙上还绣着精致的水波暗纹,以银线勾勒。光撒在身上时,水波纹随之泛起光泽,淡淡的,却又令人难以忽视。
此情此景之下,宋幼安即便笑着,脸上的稚气却仿佛一下子不见了。尤其她眼帘半掀未掀,深藏其中的眼神叫人看不真切,诱得人不自觉想去探究。
叶元让悠而望之,不觉一愣,随即埋下眼眸,那将出的惊艳便就此藏下。
一时间,屋内沉寂下来。
两人一个目在窗沿的旧痕,秋水剪瞳里的光彩转淡,渐渐地出了神。一个轻抿着唇,垂眸盯着身上的湘色软褥,缓缓沉入思绪。
皆是不约而同地未再出声。
盛京,永安公府。
自早朝散下回府,世子叶萧就马不停蹄地直奔自家父亲的院子,并将一干下人遣了出去。
“父亲。”他面色微沉,眉眼间可见一丝忧虑,“纯安公主之事,我觉着不简单。”
早朝时,陛下面色肉眼可见的阴沉,眉宇间厉色如凌峰,直叫人后背发凉。
众大臣心知肚明为何缘由,互望一眼无奈苦笑,背脊愈低,也愈发小心翼翼。
可即便是这样谨慎了,帝王还是挑到了禀奏朝臣的失误与错处,一顿怒火发下,惹得群臣皆颤巍失措,战战兢兢,生怕被殃及池鱼。
想到此处,他仍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陛下早朝发了好大的火,可见震怒。”
永安公坐在书案前,闻言若有所思地抚了抚长须,面色倒是十分的淡定。
他半抬眼眸看着叶萧,“陛下是挑到了错处才发怒的?”
早朝的记忆太深刻,叶萧根本无需思索,毫不犹豫地点头,“兵部侍郎李大人道错了都防营的例银簿,虽然马上改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