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为公子胡亥之师。 胡亥身为始皇帝十八子,一向得受嬴政宠爱。 却无奈,有扶苏珠玉在前。 无论品行、才识、以及法理性上,身为大秦长公子的扶苏,皆是远远超出胡亥一大截。 谁都知道。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未来的扶苏,必然会成为这大秦之主,也就是秦二世皇帝。 原本赵高,也是这么以为的。 却未曾想,意外和惊喜,就这么突然的来到了。 只听得墙壁那头。 扶苏这位大秦长公子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先生为何言及如此?我大秦虽二世而亡,然其怎会是必然?” “父皇奋六世之余烈,扫尽六合,天下终得一统,又怎会是必然?” 听得这句话,赵高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下意识的望向身旁的嬴政:“陛下,臣请告……告退……” 高兴归高兴。 但赵高很明显的知道,这些东西,他几条命啊,是他赵高能听的么? 却见得嬴政这边并不回应,依旧是面无表情。 只是那望向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一层厚厚的墙壁。 唯余下浑身都轻颤的赵高。 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隔壁的囹圉中。 面对扶苏的询问,陆仁侧过身体,靠在墙壁之上,继续是不疾不徐的说道:“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城池失陷,多于其内,而非外也。” “敢问公子,昔日秦之先祖,不过周天子牧马之臣;秦处西锤,几为戎人所据,然终能由弱而强,而至一统天下者,何为其根本?” 下意识的。 扶苏想到了很多。 他想说秦国那历代贤明的先君,想说奋不顾死的大秦锐士,想说秦国上下一心,想说他那文成武德的父皇。 但到了最后,最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话:“秦得商君,变其法,故而能强。” 陆仁笑着点了点头。 很明显。 眼前这位大秦的长公子,可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草包。 他之言,确实一语中的。 商鞅变法之前,秦国几乎软弱可欺,被关东六国视之为蛮夷。 而商鞅变法之后,秦国日益强盛。 有变得的秦法为根基,以纯粹的耕战之道,最后秦国一跃为天下豪强,并最终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秦能一统,商鞅变法确为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然而,陆仁眯着眼睛静静的望向扶苏:“然公子可知,韩有申不害、魏有李悝、齐有邹忌、楚有吴起、赵有胡服骑射、燕有昭王。” “为何最后,是秦一统?” 扶苏紧皱眉头。 沉思良久,却依旧是摇了摇头:“扶苏不知也。” 而陆仁目光灼灼,便是一字一句道:“皆因秦立国,皆因秦国积弱,皆因秦人蛮夷也。” 刹那。 扶苏面色大变:“先生慎言,妄言之罪,可族矣!” 不管在什么时候,妄言都是大罪。 就更别说,是在以律法严峻闻名的秦国了。 而在此时。 一墙之隔的密室之中。 嬴政咪着的眼睛,忽然睁开。 锐利得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目光,已经证明了一切。 一旁赵高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着:“陛下,此贼妄言,是否……” 话还没说完。 嬴政转头,只是轻轻的望了赵高一眼。 赵高便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而对面的监牢之中。 浑然不知隔墙有耳的陆仁,是继续一字一句道:公子可知,此天下之人,共有几人?” 仅仅一句之后。 当是时。 面对陆仁之言。 扶苏茫然:“先生,世上之人何止千万?又岂是扶苏得以知悉?” 然而陆仁缓缓的举起了手指:“天下唯有三人:贵,民,隶。” “上古有生而久矣,先民未化,茹毛饮血与兽无异;时燧人取火、有巢筑屋袭叶为衣,神农氏制耒耜而种五谷,方脱兽矣;事生产,举贸易,始有贫富之分,贵贱之别。” “贵者不事生产而拥土地,财富,权利,故为贵也。” “寻常之人,付诸劳力、事以生产而得生活所需者,故为民也。” “隶者,或因战、因乱、因灾、因罪而失其地、财者,委身为贵,故为隶也。” 当陆仁说到这里的时候。 仅是瞬间。 嬴政目光一凝。 原本锐利冰冷的目光,却是有所缓和。 微微的低下头来,脸上已经是带上了一股若有所思之色:“贵、民、隶?” 若是寻常人,对于陆仁这略显新奇的说法,会十分的难以理解。 然而以嬴政的眼界,几乎是一瞬间,便发现了陆仁言语中贵、民、隶这三种分别的精妙之法。 虽然天下人人各异。 但是天下所有人,却几乎都可以划分到这三类人之中。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 几乎是所以说的,嬴政却是忽然望向了身旁的赵高:“可有那死囚之来历?” 赵高微微皱眉:“陛下觉得,此人身份存疑?” 当这话说完。 赵高俨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在嬴政变脸之前,便是沉声道:“陛下且待,囹圉中定有此人卷宗。待臣为陛下取得。” 说完。 赵高自顾离去,前去囹圉中寻得狱掾去取陆仁卷宗。 而待得赵高离去之后。 嬴政继续是饶有兴致的竖耳听着隔壁的动静。 便听得这边,陆仁顿了顿,而后便又是直接询问道:“故以你之见,纵观诸国之变法,秦国也罢,关东六国亦然。何人失利最甚?” 而这边。 扶苏略微思索。 却又是抬起头来,试探性的说着:“或为贵者?” 陆仁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