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是瘦了些,本宫这般看着着实心疼。都是本宫不好,当时便该阻了家父上奏,如今让崔家遭了此事。本宫……”
沈素云一副悲从中来的神态,轻捻帕子擦拭眼角。
皇后端坐在上头,指尖有一下无一下点着茶盏,看似不作声却实则一直在盯着崔疏禾的神情。
崔家娘子从前是出了名的心直明朗,藏不住一点心事。
她倒是很乐意在这看到崔家娘子怒色揭了沈素云这张惯爱唱戏的脸。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崔疏禾好似十分坦然,低垂着眸,亭亭立在前头,却不应声。
待沈素云那抽抽噎噎的声小了些,皇后这才柔声问道,“崔娘子这一路可是安全无虞?若婢女伺候得不好,你尽管与本宫言之。”
王氏不愧是同沈素云斗了十几年的人,在沈素云梨花落泪时,端得一副沉稳娴静,瞬起对比。
崔疏禾再次半躬身行礼道,“谢皇后娘娘宽慰。疏禾一切都好……谢贵妃娘娘。”
皇后听罢点了点头,唇边快止不住上扬了。
听听,到了沈素云这,崔疏禾便只应了一声谢,让沈素云一番感人泪下的戏码没人接盘。
席间看似静默,实则皆是掀开耳帘恨不得跟在前头听。
当时沈家参了崔家谋反一案,致使崔丞相自刎证清白,而后又有涪陵山大师出面替崔家翻前朝之指控。
崔家与前朝有过来往是实,谋反之嫌却不足以证,终以沈隋罢职削爵告一段落。
况沈隋之事本也是因着与沈家大房之故才被治罪。至于崔家,倏然遭罪,仍是无一人为其翻案力证。
缘由就只有一个,如今沈家圣眷正浓。
沈贵妃是沈家嫡女,二皇子生母,如今还怀有龙种。
而崔疏禾只是已逝崔丞相之女,莫不是唤进宫来是想迫使崔家冰释前嫌?
沈素云攥着帕子轻拭眼边莹润,往下瞥了低眸而立的崔疏禾,眼波微闪。
随后指尖逐渐收紧,换了一副神态,宽慰道,“定州万是比不过云安的,崔娘子如今孤身一人,便留在宫中与本宫作伴吧。你从前啊爱往琼华殿跑呢。崔娘子,若还有何愿,也可同本宫提。本宫孕中常伤怀,也想做着什么,了表心意……”
皇后甚为闲暇般听着沈素云的单面唱戏,本以为崔疏禾今日是打定主意要伏低做小不惹事,约莫也就回着个“谢贵妃娘娘体恤”云云……
但当崔疏禾开口之时,不止皇后,连同席面诸位都一齐抬眸望了过来。
“贵妃娘娘有心,民女也不吝求之。请娘娘为民女已逝家父翻案吧。”
崔疏禾不再低眸,眼中笃然又平静,直直望向沈素云。
你的父亲只是罢官,而我的父亲下狱受刑已逝,这如何是能揭开的一页呢?
沈素云指中缠绕的绸帕一顿,凤眸轻抬,唇角未动却盈笑不再。
连李宛絮都讶然朝崔疏禾望了一眼,一瞬被她眼底难压之势所震。
恐是席间太过安静,沈素云一声轻呼显得尤其地突出,“啊……本宫腹中,有些不适……”
她忽地神情一变,似是疼痛不已,身后的侍女与嬷嬷拥了上来。
骤静又骤响,急呼声令皇后眉中紧促,按下不耐道,“来人,送沈贵妃回殿,唤御医。”
见这好戏也难唱下去,皇后意犹未尽,轻叹了一声,留下句“本宫也乏了,诸位自便吧。”便也迈步出了亭。
亭中走得七七八八,崔疏禾还维持着双手平措之姿,睫毛微颤低垂。
眼底漠然地看着不断从她身侧投来的看热闹的、嘲讽的、无奈的目光……
李宛情从后排跻身上前,扶过崔疏禾单薄的肩膀,低声唤了声,“阿禾,我们也走吧。”
这时,亭中除了她俩,还剩一人未走出,她走至崔疏禾旁时,落下了一句,“来日方长,沉住气。”
崔疏禾只在她擦身的一瞬看到了那片深色的裙角。
回去的路上李宛情怕崔疏禾心绪不佳,便遣去了侍女,陪她慢慢走回殿。
“我向母后说过了,这几日你便留昭华殿,与我一起,我们还像从前那般住。”
李宛情打量着崔疏禾的脸色,挽过她的手摇了两下。
崔疏禾听罢轻点了头,方才沈素云还想让她去琼华殿,李宛情能趁这当下去跟皇后说留她在昭华殿亦是有心。
从常宁宫走出,避开宽道,往亭湖边上走,僻静了些许。
李宛情见她似有郁郁,宽声说道,“宫中惯是爱抬高踩低,难为你了。沈贵妃如今盛宠,她说些什么你便应着就好,可千万别与她言语上冲撞。若她在圣人面前告你一个不敬,你便日子难过了。”
崔疏禾何尝不懂,只是沈素云今日这番做派,但也是应了她的猜测。
“放心吧,如今沈贵妃只怕不会轻易将我如何。”
李宛情面露不解,“为何?”
毕竟之前沈家对待手握当朝重权的崔家都能下手,现下只有一个毫无倚靠的崔疏禾,怎么动不了?
“朝中诸臣纵使归顺沈家麾下,但仍有不少前朝重臣在。崔家落败,他们为己身而不出言。可二皇子欲上位,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