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侍卫伏离在门外轻声道。
“进来吧。”,沈无伤左手撑着脸,斜卧在酸枝木雕瘦竹纹罗汉榻上,有些懒散的样子,放下手中的一卷书,抬眼看去。
“公子,这是药。张真人新开的药方,说是药力比之前的强劲些。”,楠木的托盘搁在桌上,碧玉青瓷碗盛着混沌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又走到沈无伤面前,曲身递上一封请柬,开口说道:“刚刚勇定府那边差人送来了封请柬,说是请公子后日午时一刻“醉金陵”一聚,聊表歉意。”
沈无伤挑眉,接过请柬扫了一眼。晒笑道:“倒是写的一手好字,我应了。你差人回复一声吧。”
伏离似有犹豫,勉强开口:“公子,这是新药,药力强劲。张真人那边说,反应会格外强烈些,须得半旬身体才能缓过来。后日赴宴有些赶了,您要不就推了,勇定王府那边想来也不会说什么。”
沈无伤摇了摇头,将请柬搁置一旁回道:“不是贺烈,是太子想要见我。去回话吧。”。伏离没再多言,领命离去。
身侧的丫鬟阑风将瓷碗端至沈无伤身侧前的小茶几上,柔声嘱咐:“公子,手臂的伤已经换过药了,血已经止住了。下次您可多小心,这伤口一旦出现,可不像常人那般容易凝住。这药已经是温的了,您早些喝吧。”
房间里传来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气,很轻,似乎要融化在空气中。
沈无伤饮药的速度很快,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端起碗连停顿都没有,便将那团黑乎乎的液体灌入喉咙。
“公子,要用些蜜饯吗?”,药汁那诡异的味道,每次闻见阑风都有些作呕。
“没事,不苦。”,一如往常十多年以来的回答。阑风总是会不死心地问这一句,沈无伤的回答,也总是这一句。
“药力发作的倒是真快,扶我去床上吧。”,熟悉的感觉从身体内部翻涌上来,沈无伤起身半倚在阑风身上借力,伏离说的不错,这次药力真的强劲。
光是从榻上移到床上,就足够沈无伤出了一身虚汗。在意识滚进黑暗的前一刻,她堪堪对阑风吩咐道:“长雨那边若有回信,马上叫醒我。”
药里掺进了大量的离魂草,可以让人失去意识进入昏迷状态。
张真人的方子乃是逆天而行,一来为的压制沈无伤的女性性征。按时服用,不会有葵水,声音也会低沉清朗,气力方面短时间也与寻常男子无异。二来,沈家代代有心症,按道理不适宜练习骑马射箭之类的行兵之术,此药能够在一定限度内压制心症,确保无虞。
最明显的副作用就是服用完之后带来的疼痛,深入骨髓的疼,毫无尊严地打滚,挣扎,失去反抗,甚至妄图自残的疼。
张道长那边想了很多法子,最终决定用离魂草压制痛意。倒是有效,来来回回喝了这么多年,比一开始疼的以头抢地好多了。
晕过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疼醒了,再晕。
最起码,意识能够休息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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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老爷那边回信了。”,耳边是长雨的声音。
沈无伤的意识很沉,身体面对疼痛已经形成了保护机制,根本不愿意醒来。但脑海里皇帝的那句“清让”,勾得思绪一点点回笼。
微微睁开了眼睛,室内的光很柔和,应该是傍晚了,这一觉倒是睡了一整个白天。长雨在身后垫了两个软枕,沈无伤挣扎着撑着床沿一点点坐起来,半靠在上面。
身体还残留着痛意,整个感官钝钝的,浑身都是虚汗,鬓发沾湿搭在额边。手倒是很快,已经拆开了信封抽出信纸。沈无伤的去信十分简单,只有当初挂在书房里的“天生圣明君,必承忠贤臣”寥寥十二个字。
父亲在青云观内休养心症,以为还要再等上一等,没想到回信倒是很快。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父女一脉,倒是一样的简洁明了。
足够了。
“右相大人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长雨从怀中递给她一把古朴的匕首,看龙纹款式,和雕刻落款,应当是百年前大周先祖皇帝赐给沈家的物件。
沈无伤轻笑了一声,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感叹,好大一盘棋,差点连我,都被蒙骗过去了。
左相的根系早已在先帝在朝时就已深入大周朝堂,直面拔除肯定会伤及大周根本。先帝与夜郎兵战久矣,大周需要休息,大周人子民更需要休养生息。外部的虚耗已经让大周感到疲惫,内部不能再出现如此巨大的损耗。
稳定,才是发展的前提。
除左相,得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地深入他的骨血。
直到最后,刀刃触碰他的咽喉。
一刀毙命。
她从前天真地以为创建聆音楼也好,组建影卫也罢。哪怕将她安排到太子伴读的位置上,看着父亲闲云野鹤、不闻世事的样子,猜测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