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李晚月骤然喘过气,一边咳水,一边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渍。她缓缓支起身子,盖在身上的外衫滑落在旁。
四周一片昏暗,不远处微弱的光亮让她忍不住抬手遮眼,耳边“嘀嗒嘀嗒”似有水珠从顶部落下。
她好像......在一处山洞里。
“醒了?”
李晚月被这神出鬼没的声音陡然一惊,一口气差点憋在胸口。
她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祁巍身着中衣,一只腿曲着靠坐在不远处的岩壁,嘴里咬着撕扯下来的布条,正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那伤口边缘皮肉翻起,在河水的浸泡下已略微泛白,祁巍一个人包扎有些吃力,控制不好力度,鲜血从伤口中慢慢向外渗透,白布上隐隐显露血迹。
“我来吧。”
李晚月辨清处境,弯着腰挪至祁巍身边,拆开胡乱缠绕在伤口的布条,打量后重新整理。
她先将渗出的鲜血擦拭干净,随后从衣摆上撕下一截,一面轻轻地将伤口包扎,一面认真地说道:“脱险后,还是得寻个大夫瞧瞧,伤口泡了水,若不及时上药,伤口极易......”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巍打断。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晚月微愣,包扎伤口的手顿了几许,很快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伤口泡水极易导致溃烂,若久而不愈便会形成腐肉。到那时,烂到了骨头里,纵然是医术再高超的大夫,恐怕也回天无力,这手臂便不能要了。”
她低着头,目光只落在布条上,“我是什么人,大人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我只是一个身世凄惨的可怜人。”她将布条两相交错,避开伤口的位置打了一个活结,“承蒙大人关照,我这才尚且有命,得以继续踏上寻亲之途。”
祁巍锋锐地盯着眼前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想从神情中察觉破绽,却只是徒劳。
那人神色不改,一点儿端倪都让人瞧不出。
无辜的样子叫人不禁先反省自己,若不是伤口传来的疼痛,祁巍恐怕也得先怀疑一番。
可疼痛无时不刻提醒着他,他们如今躲在山洞中,全然是因刺杀跳崖而造成的。
祁巍冷着脸问道:“那些刺客,你又如何解释?”
面对他的诘问,李晚月紧闭双唇,脑中飞速思索该如何应答。
距离她假死出逃不过才一日多,李如霜就这般迅速地反应过来属实让她有些意外。而苍泽要杀她,她又拿自己的性命与苍泽做交易之事,都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祁巍不可能被轻而易举地骗过去。
她该怎样回答,才能让他信服且不再追问。
须臾,一道灵光闪过。
她或许可以继续以身世为掩饰,将“惨”说得更惨一点,光是父母早年病逝这个说辞怎么能够,当然要同那些话本里写的一样——
拥有凄惨身世的主角,实际背负着阖族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
于是,李晚月收起脸上的平静,眼底渐渐浮现悲凉。
她声音微哑,神色黯然,“我......这段痛苦的回忆我本不想说,但眼下不说难解大人心中疑虑,我只好如实相告。”
随后深吸一口气,偏过头演了起来,“年幼之时,家中父母无意顶撞了一位身份尊贵无比的贵人,那贵人怒极、恼极,随便寻了一个把柄,将我万家赶尽杀绝。”
“我死里逃生后,一路跟着父亲的指示来邺京寻人,没想到这贵人竟仍然不肯放过我,遣了底下圈养的刺客要来杀我。”
“如今我人也没寻到,反而给大人添了麻烦,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想以我之命,换大人安危......”
说着,声音越来越弱,似乎完全沉浸在痛苦之中。
祁巍默然。
他冷眼旁观李晚月的表演,倒不是他铁石心肠,而是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李晚月说得有条有理,脸上的哀色不像是装出来的,让他无从判断,只能在心中存疑。
而李晚月心中却盘算着何时才能结束这出戏,她没听到祁巍出声,自然不敢轻易收回脸上的悲色,她必须将戏演得足足的,足到让祁巍信个七七八八。
经苍泽一搅和,往后她断然不可独自行动。
留在祁巍身边,虽说有被发现女扮男装与假死秘密的风险,但也好过她一人被苍泽追杀的惨象。
她得借着祁巍的势,方能平安抵达敕勒川。
李晚月思忖片刻,决心再为这场戏添把柴,让这把血海深仇之火烧得更旺些。
“我并非有意瞒着大人,只是误判了事态,过了段安稳的日子竟不知会变得如此严峻。”
“出去后,若大人将我赶出商队,我毫无怨言。”
她敢断定,祁巍不会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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