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没有几笔风流烂账,众人都心照不宣,无人在意。
这时,那妇人的丈夫从人群中走出来,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我们回家吧。”
他面色凝重,在卫兵的带领下,走上前,在一张契单上画了押。
白纸黑字配上血红手印,罪犯的痛苦终于可以停止了。
陆雪缘颔首,吩咐卫兵:“送他们回家。”
说完,坐着轿辇离开了。行刑台上那一摊垃圾,她看都不想看。
*
夜晚,陆雪缘卧在椅子上发呆,手中摊开的卷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想起白天那对夫妇,就觉得心绞。
这种刑罚固然能解恨,但似乎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到欣慰,反而越来越沉重,怎么都填不满的感觉。
不止是受害者家属,包括围观的人群,每个人头顶仿佛有一片阴霾,在慷慨激昂过后,暴露出对死亡的恐惧,挥之不去。
良久,少女眼皮子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地支着下巴睡着了。
当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时,陆雪缘闭着眼,下意识叫了声“秦熄”,下一瞬,咚咚咚的声音盖了过来。
有人敲门。
陆雪缘施法破开结界,门开了,羽童的声音沉沉的,“宗主,有弟子要见你。”
“弟子?”她想了想,“宣。”
一大堆女弟子陆陆续续走进来,穿得花红柳绿的,眼花缭乱。
曾经的朝阳宗不许女子过分梳妆,除非有喜事,不然她们的道袍只有黑白两色。
可现在宗主成了女人,自然就宽限了。
“夏宗主真给我们女人长脸!古安国几千年的历史,从未有过女人做官!”
“那个恶棍罪大恶极,千刀万剐都不过分!”
女弟子殷勤地给陆雪缘捏腰捶腿,眼里尽是崇拜。
这种场面,陆雪缘不足为奇。
古安国女子被规训久了,物极必反,如今好歹有个喘息的机会,自然不会再回到循规蹈矩的样子。只是不清楚,这样的自由能维持多久。
陆雪缘深知自己惹了众怒,如今只是虚假显赫,很多老一辈的长老官员正隐匿在角落,等着收拾她呢。
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陆雪缘也不想打击她们,下一刻,她听到了令她两眼一黑的话……
女弟子道:“是的呀,夏宗主,上次这么爽,还是那个被挖丹的男人。”
陆雪缘指尖一顿,手下的香炉燃了一丝火苗,便立刻熄灭了。
“你说什么?”
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
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刻的她如坐针毡,担心女弟子住嘴不言,又担心她继续说下去。
女弟子当然是知无不言,懵懂的眼神纯澈无比。
“是这样的宗主,那个人就是因为欺负女人,才被挖丹的,他该死!”
……这次听明白了。
恃强凌弱极其可恨,但陆沉棠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这也就意味着,他是被陷害的,而且担了个虚名,成功被送入地狱。
陆雪缘瞳孔一颤,魂魄仿佛被抽干了似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看来嫁祸这招,是赵曳早就想好的。
呵呵……呵呵……
风中的少女宛如抖动的落叶。
明明已立夏,她却仿佛置身于冰窖,血液将她冰冻,冷到失去知觉。
陆雪缘一身纯白亵衣,失魂落魄地迎风走着,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城主府。
府上张灯结彩,家丁和喜仆一身鲜红,正在为主子贴窗花,挂灯笼。
少女信步走在庭院中,来到一间馨香弥漫的新房,屋里装潢精美,家具都是新换的。
她笑着说:“这喜烛,多好看呀。”
秦熄真的要成亲了吗?
他是神官,即使在凡间与人结发,在仙京也是不作数的。
凡间的妻子只是他渡劫的一部分,即使被带到天上,位分高低也只是个侍妾。
她伸手,紧紧握住了喜烛。
突然,身后响起门闩撬开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
不用回头,这男人的声音,她也认得。
陆雪缘嗤笑:“我来给城主报喜。”
“怎么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住,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落在肩上。
陆雪缘正要回话,突然,一股腥甜之气溢出喉咙。
她神情恍惚地回眸望去,身体一栽,噗嗤喷出一口血,晕倒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