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吹尽万山灭,渡明成魔万神哭。
苏惊梧自然听过,乐昌县的垂髫小儿都知道,乐昌县还有皮影戏演薄山大战的话本,但他们叫她魔首或魔种。
窗外飘来一点潮气,是要落雨的征兆。
孟濯看了一眼窗外,似是想起往事:“那都是后来的称呼,苏轻曾经也是差点成神的。”
苏惊梧一愣,只听孟濯继续道:“仙门有四大尊者,破虚数百年,已是半步洞天,仙途浩渺,有多少人日夜苦修,都只能望尘莫及。
“直到苏轻横空出世,她身怀远古神族遗落的法器渡明灯,虽然只剩些微残影,但靠着自己独创的心法一骑绝尘,当年我们嘴上没提,却都知道,能位列后神的人族,苏轻可能就是那第五位。”
“可远古神族都只在传说里有记载,渡明灯又怎么确定真伪?”苏惊梧问过紫昊这个传说,他吹胡子瞪眼,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胡编乱造的东西哪知道真假。
孟濯笑了笑:“自然是真的,当年是兰一君亲自把苏轻带到羽山。”
不知道是因为听到哪个字,苏惊梧耳朵突然嗡地一声,像有千只虻虫撞了进来。
它们扇着翅膀,前赴后继地吸食着她的脑髓,天灵盖之下传出阵阵尖锐的疼痛,孟濯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自英祖少暤以渡明灯阻挡天决,兰一替她留守无妄海两千年,后世在海上见过他的凡人都拜他为海神,后神之尊誉就是从他开始的。”
传说中,是妖族始祖少暤,千年之前以身祭神灯,拦住天灾,力挽山河倾覆。
见过兰一君的人,无不浮想联翩,此君如此神威难测,当年妖族始祖又是何等法力无边。
苏惊梧晃了晃脑袋,甩出去一点嗡鸣,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兰一如此了得,又怎么会眼看着苏轻成魔?”
“一百多年前,神兽噬昇出走,在望丘山发了狂,兰击杀噬昇,一同陨落”,宋照璘帮孟濯回答道:“噬昇是古神祝胥坐下神兽,有撼天动地之神力,兰一以仙人之躯对抗神兽,已是神迹。苏轻后来成为魔首的时候,兰一早就不在了。”
树影摇曳,凉风入窗,仿佛也吹过心口,一阵寂静的哀伤隐隐环绕在胸间,极淡极微弱,像是被烈风卷挟翻山越岭跨越百年,最后残留下来的一缕。
苏惊梧被这一缕不知从何而起的哀痛压得喘不过来,她沉重地吸了口气:“不是说最后一个神族在几千年前消亡了吗,他养的神兽怎么还在,而且还出来捣乱?”
“宋小友,回去之后,把你们山上的仙史典籍都翻出来,好好给你们掌门补习一下。”孟濯哭笑不得,本是要让她知道利害关系,结果连仙神旧史都知之甚少,那还怎么分得清轻重。
宋照璘有些惭愧地点应下。
玉釜中的水重新冒起泡来,幽香浮动,像枫叶的味道。
孟濯叹了口气:“这要说到远古的魔族,它们应万物气运而生,是天生魔成,所以叫天魔。天决大灾之前,天魔躁动,杀仙杀妖杀凡人,祸乱世间。
“祝胥重创魔帝,封印其麾下两大魔卫厄祭和勾楮,而后应劫羽化,留下三名神使镇守。噬昇就是神使之一,在壶山看守魔卫厄祭。
后来的事跟宋照璘所说一致,一百年前厄祭逃出,噬昇在追捕时受了蛊惑,失智发狂,撞毁望丘山,兰一亲往镇压,双双陨落。
厄祭受了重伤,趁机消失,后来再现天魔踪迹时,它已是苏轻的左膀右臂。
“所以兰一不在之后,苏轻仗着自己厉害没人管,到处干坏事?”苏惊梧若有所思,难怪还有人叫苏轻魔种,既有神器之余力,本应造福苍生,却变成了最棘手的祸端。
要是兰一当初知道自己带到羽山的人会结下这样的业果,会不会后悔没在一开始就掐灭这种子。
一朵木兰掉落在窗棂上,与供养它的枝干分离。孟濯拈起落花:“很难评说,当年我跟她打过几次照面,当得上‘天之骄子’四个字,而且人情练达,不像沈亦尘瞧不上谁就连正眼都不给一个。
“她的傲都藏在骨子里。”
他的语气似乎也带不解:“这样什么都有的人,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几滴雨水划开夜色,沾湿了他手中花瓣,缓缓滑下来。
苏惊梧呆呆地看着窗外,只有溶溶水墨无尽夜。
“但说她没人管,也不全对”,孟濯看向指间飘零的落花:“都知道薄山大战,百家联合布阵,焚神灭鬼,涤骨消魂,薄山十二峰直接从舆图上消失。
听他声音停顿,苏惊梧呼吸莫名一窒。
“那你可知,诛杀苏轻所用的降劫阵法——”,孟濯抬起头来:“就是兰一留下的。”
窗外响起沙沙声,雨珠斜织,敲在树叶上、屋瓦上,檐角重重,静谧地隐藏在墨色氤氲的夜幕里。
他如水中隔雾般浅浅笑了一下,但这笑又跟他平时的笑都不同:“也许,他早就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