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写这篇报道的?”
伊察姆纳星系,伊察姆纳星阿马特区北部一幢四层高的临街小楼里,《太阳花报》的主编布莱尼·坡将一张电子屏摔在桌上。
那张电子屏收录了下一周即将发布的《太阳花报》样稿。
而它现在正在展示一篇名为《财团和资本——阻碍阶层流动的罪魁祸首》的文章,文章作者署名:本社评论记者魏特林·雷恩。
坡指着这篇文章,对站在他面前的魏特林破口大骂:
“谁允许你在这种关头写这样的文章啊!”
他看起来生气极了,原本按照一九分搭理整洁的稀疏头发,也因为他的怒火重新垂到他脑袋两侧,露出光滑的秃斑来。
它刚一垂下,又被坡粗暴地撸了上去。
坡用沾着柠檬味发胶的手,捏起那张光屏,直接砸到魏特林脸上。“你现在给我拿去改!要快!”
可魏特林的鼻梁瞬间就变红了,她接住那张光屏,完全不为所动。
“我并不觉得哪里需要改,主编。”她站在原地,一脸平静地对坡说。
“我们之前也不是没有写过这类文章啊?为什么之前可以,现在不可以了呢?”
坡听她这样辩解,气就不打一出来。他快步走到桌前,扯过魏特林怀里的光屏,怼到她脸上。
“这是题材的问题吗?是题材的问题吗?是吗?!”
他短胖的手指将其中一片放大。
“你要写批评文章就写。但是谁允许你给间谍说话的!”
被他放大的那一片内容,居然是为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帝国女间谍案嫌疑人说话的。
魏特林在文章中表示,自己并不认为嫌疑人李是一民间谍,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财团的阴谋,一场为了垄断机甲行业所进行的阴谋。
在这篇文章里,魏特林通过多现有线索的复盘,将李塑造成了一位卓越(比如她完全没有收过训练却可以自如驾驶机甲),同时却饱受欺凌(这里是指李并非由她本人长官推荐进入军事大学)的天才形象。
结合机甲驾驶员通常需要背靠财团这一不成文规定,魏特林在文章中大胆推测,李是因为拒绝了某个财团遭到报复,才陷入了牢狱之灾。
并以此为例,用来反证财团和资本企图垄断机甲行业,掐断毫无背景的普通人上升渠道的观点。
“这也不算给间谍说话吧。”
魏特林重新读了一遍自己的文章,对坡说:“顶多就是合理的猜测呀。”
接着,她对自己的动机侃侃而谈。“最近外面清一色的全是批判女间谍的声音,如果更着他们一起批判,根本不会有浏览量的好不好!”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出现,哪怕是被其他读者骂,也是大赚一笔流量啊。”
即使到了星际时代,黑红也是红这一观点依旧是普遍存在的。而魏特林更是很好地贯彻了它。
“更何况我也没有说错,外头风向一片倒,本来就是针对李啊。老天,军事法庭每个礼拜都要处死一堆间谍,为什么只抓着这桩间谍案做文章。”
“越是这样!我们才越应该谨慎。”坡咬牙切齿地警告。
可魏特林却说:“越是这样!我们才越要写这种文章!”她无所谓地笑笑。“拜托,坡,我们又不是什么正经杂志。我们是小报,是以不客观不理性闻名的三流小报!是以社会中下层为读者的三流煽情性小报!”
她质问坡:“我们为什么要客观?”
“可是......”
坡还想说些什么,魏特林却不愿意理会。“如果你还要和我争辩,不如我们把这篇文章拿给小金女士看看,看她怎么说。”
一听到这个名字,坡瞬间就哑火了。
他就像凋谢后的玛格丽特花,迅速地萎缩成一团,佝偻地站在书桌背后。就连头顶的几根稀疏毛发,也透着股摇摇欲坠的可怜。
魏特林讽刺地撇了撇嘴,“如果没什么别的问题,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坡回答,魏特林便自己推开那扇玻璃制成的小门,从这件狭窄的主编室里退了出去。
她刚一露面,立刻就有同事围了上来。
“怎样?坡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搬出了小金女士,他只能同意了呗。”
同事松了口气。“好险,好害怕他不同意。”
她拍着胸口,一副虚惊一场的模样。“说真的,自从坡被调到我们《太阳花报》来以后,我们的浏览量降得吓人。还有人传我们被政/府收买了呢。”
她说着看向那间狭小的装着单向玻璃的办公室。
“要是坡再倔下去,恐怕我们这周就完成不了上面给的指标了。倒时候又要被扣绩效。本来一个月就没多少钱。”
同事看向魏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