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不紧不慢,却撩的人心里有些紧。端仪自屋檐下跑过,虽是免不了拖泥带水,但也算得上自由痛快。
她也怕苏君说她,就将衣摆提到手中来。她着一件素净长裙,最怕沾上泥点,她想起腰上系的古玉,嫩玉不怕沾泥水,仍旧剔透非常。端仪停下脚步,以挂玉的绳子绑起裙角。看似是暴殄天物,其实是这玉玦的命数。
端仪本打算去朱门外的药草柜去取陈太医还不准她去碰的药草,可还未到朱雀大街上,她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只从背影看,似是一只骨瘦嶙峋抱成一团的小姑娘,可他身上的衣着光鲜,怎么看都是端仪见过的一位小公子。
雨突然大起来,小公子不知痛一般任雨水浇在身上。瞧着他已成落汤小犬,端仪没有迟疑,解下自己的雨披过去了。她将雨披披在他身上,那人抬起头来,透过顺着雨水挡住眼睛的发隙看她,端仪生怕吓着他,便对他笑一笑,大声道
“你怎么在这儿啊?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太医院的学徒陈端仪,我之前去你们药铺里运过药,你见过我的。”
他仍仰着头,端仪干脆用手提他遮挡雨水,可是那小公子无动于衷。端仪的裙边滑落下去,她忙去撩,可还是大半布料贴进了水里。端仪有些狼狈的去捡玉绳,寻回手里时已玉玦上得玉珠已脱落,端仪顾不得其他,便先装进了腰上的锦带中。
剩下的玉玦在黑暗中亮出些微光,那是小公子此时唯一能看清的东西了。端仪瞧见他的视线一直跟着玉玦跑,便干脆递给他。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啊?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能回去。”
他吐出干涩的字眼,端仪听出他有些心事,便好脾气继续告慰他
“现在不适合出来玩,你看外面还有哪个小娃娃在玩呀?你还不回去的话,你父亲就要担心啦。”
端仪说了些套话,她本也没想着这样就能劝动他。只是,她刚从话语中回过味来,便见这人的面上已爬满了水痕,雨水都已被她挡住,那便是泪痕。
“我没有父亲了。”
小公子喃喃着,他强忍了一整日才忍下的泪水,不知怎的被她一问便问出来了。端仪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心生不忍。明明和鹤梦一般大的孩子,他却要忍受这么多痛苦。端仪将玉玦塞进他手心里,小公子又抬起头,那块玉玦被端仪的手心捂热,此时贴在他手里,倒是让他有了些知觉。
“抱歉。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你敢不敢跟我回去?我有间宅子,里面没有人,你要是愿意,可以去那里待一会儿。”
端仪斟词酌句,尽力让他知道她并非为非作歹之徒。可他起身的比她想的还要顺利,端仪想抱起他,但他有些倔强的只肯让她牵住手。端仪将雨披为他戴紧,二人一前一后牵着手走了一段儿,端仪突然听他道
“我认识你。”
小公子追随着她的脚步,突然回了她刚见他时问的话。端仪拉住他,将他抱起来,小公子手里拿着的玉玦,此时被他两手捧住。端仪抱着他朝陈太医知道她要白手起家后赠给她的居处赶去,小公子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听到她强有力的心跳声。
她的心跳声,隔绝开了能盖住整个世界的雨幕。
端仪推开院门,这不是间气派的屋子,端仪选了木头的墙面,此时渐发暖意,小公子若不是湿衣贴身,他定是会打瞌睡。
“抱歉。我这儿没有你能穿的衣服,但是有我妹妹的冬装,你先换上,总比一身都是水好。”
小公子很听话,他的眼神无任何感情,端仪却能感受到他的配合。
她也该换上干衣。端仪从箱中翻出些衣物,转身递给他。有光的房间只有这一处,她便拿着衣服走到屏风后,叮嘱小公子就在床上换上干衣就好,她动作很快,此时却故意放慢,直到听见房中动静小下去,这才踱步从屏风后出来。
小公子仍端坐原地,身上换好了鹤梦的衣服。端仪怕他饿,又翻箱倒柜端了碗牛乳出来,放在小药炉里慢慢的烘着。端仪哄他道
“加了白糖的,你肯定喜欢喝。”
“为什么?”
端仪被他问住,但她很快化解,道
“我妹妹喜欢喝。你可以试试,不喜欢就不喝。”
“嗯。”
小公子裹紧了被子,他穿着鹤梦的衣服,却出奇的的合适,端仪有些想笑,她将烘的热热的奶端来,喂给他时还吹了吹。可那小公子只是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毛
“烫?”
“没有味道。”
怎么可能。端仪给鹤梦准备的都是最甜的零嘴,她亲自尝一口,果然是有味道的。她看着面色红红的小公子,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端仪忙伸手去试他的额头,小公子已被身体的温度烧的有些发困,端仪还未再言,他就已经昏昏睡过去。
无人知道初入医堂的端仪那夜是怎么自己熬过来的。等杨雍睁开眼睛,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