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的关系不大好,入赘的他像是觉得让渡了自身的尊严,并不喜爱和他性别不同的女儿,因此在他被海浪卷走,失去踪影后,绫小路宁宁并不怎么悲伤,只是想起更小的时候他给她穿衣服的场景,他让她伸展开双手,“就像飞机一样”,拉好她的袖子。那时她是自以为是大人的高年级小学生,但到底还是个小孩,还是哭了一阵。后来她第一次坐飞机时想到过这件事,如今则已不会记起了。
余下母亲和祖母,母亲离开时,绫小路宁宁已升上初中,她明白了什么是“被亲人抛弃”。
祖母却说,母亲不可能抛下她。
隐含的话是母亲已经不在了,宁宁还没到听出来的年纪。
祖母和母亲认识的时间比她更长,绫小路宁宁试图让自己相信祖母的推断,但母亲消失不见,确实是事实。
警方那边持续搜查,祖母忽然要将宁宁送离杜王町,要她离开她理应得到温暖的故乡,要她离开自己唯一的家人,她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镇子太小,她无法逃掉,世界太大,她只有一直远离。如今她终于再次回来,送别了她想要获得爱却无法从其身上得到的祖母。
如此的不真实,但又是摆在她眼前的唯一事实。
“这不只是水的功效吧。”脸上有一道X状深痕的长发青年用手挡住嘴,小声道:“我之前都没哭成这样。”
“是啊。”身形偏小的青年也压低了音量,指了指门外,意思是墓地就在旁边。
递出了手帕的青年方要开口,厨师已迎上前:“欢迎各位,亿泰先生,恭喜你找到新工作,三位的位置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长发编成小辫的青年开口,面上的伤痕也随之变动。
东尼欧脸上挂着笑容,见客人注意,随即看向宁宁:“这位小姐是正在等位。”
会让穿着一身黑衣,一看就是刚参加完葬礼的女人进来等位,东尼欧真是对所有客人一视同仁呢——青年们一同想——只要不随意进入后厨。
“要不,”小辫子青年建议,“要不让她和我们一起怎么样?”
他看向周围两人,寻求意见。
“我是没关系。”矮个子青年说。
在东尼欧看来,三人都是好青年,因而他已准备称赞几位熟客的善心,然而原本也不会介意的飞机头青年,却没有发表意见。
“话说,”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低头看着正在流泪的女人,“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听到这话,中等身材的金发青年顿时在心里吐槽:这个时候搭讪,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长辫青年更是说出了口,虽然用手遮住了嘴,试图掩盖声音,但毫无疑问其他人都能听见:“仗助,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搭讪别人,但是这个时机……”
绫小路宁宁低着脑袋,却觉得他像是在问自己。她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眼泪,手帕已全都湿透了。
青年的问句,轻飘飘地穿过她的耳间,什么都没留下。
“抱歉,”她抬头看去:“我会赔你一条新的。”
话尾短促,好似被风吹开。
纵使有他人的注视,宁宁却只盯着飞机头的青年,嘴唇微微开启,没能闭上,也没能吐露任何字句。
青年也同样。
餐厅里有十几人,他们两个的眼里,却只有彼此,直到青年先发出声音。
“……宁宁……”
记忆是会被改变的,经历过同一件事的两人,可能会拥有大相径庭的回忆。
东方仗助六岁时,绫小路宁宁十一岁。她是学校里的风纪和学级委员,所有老师都会夸赞的听话学生,所有家长都会渴望拥有的小孩,也是所有学生都想与之做朋友的同学。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路旁樱花盛开,是小学一年级的开学典礼。东方仗助和妈妈与祖父一同站在学校的大门口前,要拍下纪念照片。
有好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帮忙拍照,戴着“风纪”袖章的高个子女孩对东方朋子说:“你好,请给我相机吧。”
平常,东方仗助和所有小孩一样,免不了会和附近一起玩的大孩子起争执,不过他从没将对方真正看得和自己一样。然而眼前的女孩,说话一本正经,身形也极为凛然,明明自己今天也要成为和对方一样的小学生,东方仗助却觉得这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像是和他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大人。
自家妈妈也明显露出了欣赏的表情,虽说是出于离家近才把自家孩子送来,但见到女孩,她忽然对这所小学顿时充满了一点信心。
樱花飘落在镜头上,这几张照片如今依旧躺在东方家的相册里。当时东方朋子突发奇想,要仗助和帮忙拍照的女孩也合个影。
她的心中满是了孩子长大了、终于不用她去学校接送的欢喜之情,也抱着些期许,想着如果仗助变得和这女孩一样可靠,那也是不错的事。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