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确实没有在地底下生活过。
地下还是太黑了,有时候沈遥凌必须从宁澹身边走开,凑近去看。
宁澹便挥挥手,让人把墙上的所有火把都点燃了,瞬间点亮了整座宫殿。
这里每一个房间都长得差不多,而且又实在够大。
沈遥凌逛着逛着,时常被宁澹喊回去。
“刚刚那里已经看过了。”
“哦。”
她记不得路。
这样的情形反复发生,宁澹到了后面干脆懒于开口,沈遥凌一走错他就伸手拎住她的云肩,把她往正确的方向一放,沈遥凌就像一头蒙头蒙脑的小鹿,又继
续往前跑去。
干脆不管她吧,宁澹想着,沉默地看着沈遥凌从一个房间转出来后又一头奔进了前不久才去过的棋室,而且又津津有味地看了一遍。
宁澹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消遣他。
拧了拧眉,严肃地问她:“你没有发现,这里是刚刚来过的地方吗?”
“没有吧,你骗我。”
沈遥凌一脸吃惊地倒打一耙,并且很快地找到了证据,捧起一个黑彩点绘、通体白釉圆乎乎的骑马塑像,瞪着他道,“刚刚哪里有看到过这么可爱的摆件啊。”
“……”
宁澹无话可说。
沈遥凌好像把每一处都点亮了才肯罢休。
也有可能是她走到腿酸了。
停下来锤了锤膝盖,弯着腰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晚膳好了吗?”
她念了一天书,本来回去就有饭吃的。
结果被带到这里,好像膳食都是临时做的。
她没过来的话,宁澹到底什么时候吃饭呢?
宁澹喉头滚了滚,吩咐站在转角处的侍从:“去问问。”
没过多久,侍从就回来禀报,可以用餐了。
沈遥凌肉眼可见地高兴了几分。
让宁澹也莫名地,对用膳这件事多了一点期待。
宁府的厨子手艺不错,只是每一道菜都很清淡。
沈遥凌尝了一口,就尝出来熟悉的寡淡,想了想,也不打算拘着自己,转头跟身旁的侍从要了两碟小菜。
小菜是家家户户常备的,很快送了上来,其中一碟是咸豆豉。
明明是宁澹自己府上的东西,他好像从未见过,盯了半天问:“这是什么?”
沈遥凌看他悄悄皱着鼻子仔细嗅闻的样子,有些好笑,一边说,“这是豆豉”,一边夹了几粒放进薄薄的春饼里。
揉到一起,就要送进嘴里。
宁澹立刻警惕地阻止她:“不要吃。”
那表情好像她要给自己投毒。
豆豉气味很重,扑鼻而来的香辣。
宁澹十数年一直吃得清淡,或许这个气味对他而言很异常。
沈遥凌起了坏心,将手里的卷饼递过去,故意吓他。
“你吃吃看,至少不会立刻昏倒吧。”
她知道他可以接受这种味道的。
宁澹皱着眉,盯着她手里的食物,明明很提防,但不知怎么还是凑过来,张口从她手中咬了过去。
他吃东西的动作很慢条斯理,不愧是个安静的贵公子,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只是咽得很快,然后对沈遥凌说:“好好吃饭吧。”
讲得好像她是在玩闹一样。
沈遥凌撇撇嘴,也没有和他争辩,夹着清香的炒菜薹喝了一碗粥。
吃饭的时候可以自然而然地很安静,都没有人说话,沈遥凌也不必费尽心机地想话题。
她回想着上一世的事。
按照羊管事告诉她的时间推算,在她送出花笺之后没多久,公主就遭遇了不测,甚至生死垂危,直到现在仍在昏迷。
宁澹要同时支撑起公主府和宁府,可想而知有多么费心竭力,以至于羊管事实在看不下去,把她搬过来当救兵。
沈遥凌觉得羊管事可能误会了,她与宁澹的关系并算不上那么亲近,不过她还是留了下来,主要是出于心底的愧疚。
她上一世从来不知道花箔期发生了这样的曲折,只是一味地在心底用情仇爱恨猜测宁澹,为此有许多个晚上都在翻来覆去地生气,一边擦眼泪一边偷偷骂他。
宁澹不知道在她脑海里挨了多少顿打骂,而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在这件事上,宁澹算得上无辜。
她还猜测过宁澹是不是在把她与别家的女子做比较,“待价而沽”,可事实上是,宁澹根本没有住在宁府,也不可能收到旁人的花笺,在这一点上,也是她误会了宁澹的清白。
当时宁澹拖到最后一日才来提亲,却又同时坦白说无法立刻成亲。
后来他果然把她的婚书搁置二年,自己跑去南海带兵打仗,让她成为整个京城赫赫有名的“束之高阁”的未婚妻。
她确实因此遭了很多人的耻笑嘲讽,甚至还有传言说是她手段咄咄逼人,让宁澹不得不接下她的婚书,又跑去南海躲避。
但宁澹也吃了她父亲母亲,还有一对兄姐的不少脸色,成婚后的头二年,每一年宁澹到沈府来拜访,都要遭无数刁难,简直恨不得跪着进门。
他从未解释过拖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