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水床上随着法阵崩坏而一点点消散的人,唇角动了动,似乎想笑,终是没笑出来,面无表情地道:“她自幼娇生惯养,在仙羽宫有她那个姐姐纵着,出了仙羽宫有我护着,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吃过苦头的人,哪里能受得住聚魂之苦,而她素来又是个只顾自己开心的人,她只要自己解脱,才不会管活着的人怎么想。”
“她从来都是这样,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绫绡帝君道,“当年她姐姐前脚下凡,她后脚就跟下去了,因着她姐姐历劫那一世转世成了凡人,而凡人的名册归天宫管,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便干脆在人间胡闹起来,还给自己找了个玩伴。
“一个玩伴,尽管特殊一些,也没有特殊到哪里,临到头时,也只能在无知无觉的睡梦之中被封印了所有记忆,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也许在你娘看来,
这还是为了她那个玩伴好——她为人好的方式,就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人之上。”
岑双知之甚少,只听绫绡帝君的说辞,再从对方的角度出发,确实有些道理,但是……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您说的那个人,也许就是您如今最讨厌的天帝陛下。”岑双道。
绫绡帝君似乎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他的面色明显变了好几下,最后一连“好”了三声,寒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当年怎么每次天帝去仙羽宫找她姐姐,她都要跑来天冥海闭关,后来天帝与她姐姐定下婚期,她又不知跑去哪里说什么要寻求突破,明明那么在乎她姐姐,却有了天帝的孩子……
“不过是别人喜欢她时她不以为意,等旁人什么都忘了去喜欢别人了,她又开始在意了,后悔了,哈,倒是她的作风。”
倒未必是后悔,也未必之前就不在意。
在这件事上比绫绡帝君知道得多一些的岑双大致能够猜到,他娘在凡间时肯定是清楚自己动心了的,正因为清楚,才要他忘了她,因为她不久后就要死了,而他只是一个凡人,帮不了她什么,不如逍遥片刻,相忘人间,也省得生离死别一起痛苦。
她大抵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天帝的转世,也没想到姻缘也包含在命格之中。
只是事关仙羽宫的隐秘,青婳当年不能说,如今的岑双也不便说,所以他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我娘当年如何作想已不可追,但如今的她已经变了,现在她愿意让他自己选择了。”
说这话时,他握了握手里的手镯和珠钗,之后将它们收入了如意袋。
绫绡帝君冷眼看着他动作。
法阵彻底崩溃,满身烧伤的人也彻底消散,绫绡帝君的话语,也透着股终于从一条不见天日的路途走到尽头的疲惫味道:“她惯来自私,我也一样自私,她从来不顾我如何想,我也罔顾过她的意愿,她改变与否从来与我无关,是死是活都不会给我留下只言片语……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总归从此往后,我与她两不相欠。”
……
“不愿说的话,那便不说了,也不要去想了。”
清音的话将岑双从回忆中唤了回来,他定定瞧着对方,觉得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也没必要时时惦记着,只是连日来发生的事,让他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以至于很想问这人一个问题,但那个问题连岑双都觉得莫名其妙,所以他斟酌再三,决定暂时略过,说起另一件事。
这也是他将清音一起叫来天冥海的原因:“绫绡帝君告诉我另一座塑身子阵的下落了,就在这方小世界之外,分割光华殿与天冥古城的那道海沟之下。”
清音蹙了蹙眉。
岑双猜到他在想什么,便补充道:“不过那法阵并非绫绡帝君所设,而是锦夜帝君万年前留下来的。”
其实这事也与他娘有些关系。
据绫绡帝君说,当年他娘将能够保命的好东西都塞给他后,本来是活不下来的,可是绫绡帝君为了救她,不惜找
上了羽帝,羽帝又不是活菩萨?_[(,当然不会做亏本买卖,他答应留下一座可以帮青婳续命的法阵,但要在那道由海神留下的海沟中设另一座法阵,此外,青婳生下的那颗蛋他也要带走。
得知那只是塑身法阵的其中一座子阵,绫绡帝君便答应了下来。如今青婳已经不在,他也无意再隐瞒下去,恰好岑双在查塑身子母阵,他懒得自己管,只将此事告诉岑双,由他们折腾去。
他说不管便是真的不管,岑双与清音在那道海沟下小心翼翼但轰隆声不断地折腾了大半个月,他也没再现身一次,不知是闭关了,还是大彻大悟后决定不做宅男搞了个分身旅游散心去了。
但这些与岑双是没什么关系了。
他与清音专注地在海沟下折腾着,折腾了将近一个月,总算寻到了阵眼,在这座足有万年之龄的法阵震怒前,两人带着一颗灰色的珠子急速游出海沟,随后与等在海沟上方的几位将军一同施法将其镇压了下去。
“不过,这座子阵倒是和白沙洞那座不一样,”岑双抬起那颗他们抢出来的灰色珠子,一边打量,一边道,“白沙洞里的塑灵珠是集浓郁邪气而成的邪物,但这颗塑骨珠,吸收的却是海神遗留下的神力,怎么看都不像出自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