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晓君眨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羽扇，上下翻飞，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撩动赵德昭。
“现在没有强光，你在大太阳底下试一下，就知道了。我们大部分都是黑色或黑棕色，但也有例外，这跟基因人种分别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外族的瞳色会明显不同？”
“是啊，五颜六色都有……”
“落楹。”他话还没说完，赵德昭抚在他脸庞的手转而就抓住了他的下颚，“你到底是何人？怎会知道这些？”
“？！”
尤晓君有些错愕，瞳孔收缩一瞬又放大。
赵德昭这下清楚看明白了，方才她所说的眼睛变化是个什么意思，勾唇一笑：“还真的如你所说，确实会产生有趣的变化。这是不是就代表，你在紧张？”
尤晓君心头一跳，感觉自己是上当了。
刚才他只顾着自己心烦，被赵德昭搅和一顿，就单纯以为这个变态王爷只是想着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没想到他是在一步步套自己的话，而且完全没有刻意的痕迹，自己才会没有防备。
“我……！”尤晓君想后退，可对方结结实实扣住自己下颚，很难动弹，“我都说了我来自西方，是你不相信我！”
赵德昭紧紧盯着她的瞳孔变化，说明她此时很是紧张，极大可能是在说谎。
“你忘了，刚刚教会本王识别谎言的方法？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本王现在一眼就能看出，还不打算老实交代吗？”
尤晓君马上死死闭起眼睛，皱眉道：“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吧？王爷你为什么要一直纠结这个问题不放？！”
“因为留在本王身边的人，本王都需要知根知底，不能有一丝掩藏。”
“你这是侵犯人身隐私！”
面对她总是说出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词汇，赵德昭已经不再一一追问，他只要求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你说自己不是奸细，那你有何秘密是不可说的？”
尤晓君咬了咬牙，看他这个样子，今天是不问个明白决不罢休了。
可他就是不想说。
他跟这个人也不熟，凭什么要把自己所有丑事说出来，给人看笑话？
赵德昭等了一阵，只见落楹闭着眼睛，抿紧了唇，似乎根本不打算交代。
“落楹，本王看你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你应当知道，借尸还魂一事，会被世人如何处置吧？”
尤晓君身体一僵，道：“我知道。因为王爷太过英明，一下就识破我不是落楹，我只能自证身份不是奸细，才把这个事实说出来。”
“所以，你如此聪明，为何不能对本王坦然道出一切？”
尤晓君终于慢慢睁开眼睛，露出一副像是受过万千伤害后，还要逞强顽抗，不愿认输的神情，看得赵德昭霎时一愣。
“王爷……”尤晓君似自喉间挤出声音，“你非要揭露人的伤疤吗？”
赵德昭在她眼睛里搜寻，那里头满是想要藏住落寞伤心，却无法控制，流露出来的情绪。
“我的过往，说出来……只怕会让王爷你这样身份的人看笑话。我只是一个渺小到，走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家伙，白白忙碌了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愿得到过想要的什么东西……像我这样的人，世间有很多，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硬要说的话，我比那些人要更悲惨，死后变成另一个人，依然要过着无从能依靠的生活。”
这还是落楹第一次，不疯不闹，不说胡话，在他面前露出真心。
一般情况下，赵德昭对于这种遭遇，确实是不会多有想法。
这个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就如她所说，许多平民百姓艰难争取一辈子，也还是平凡人一个，只能忙碌一世去换来温饱，有些人甚至连基本的温饱都做不到。
是他们能力不足吗？是他们生性懒惰吗？
可有时候恰恰是，最拼命努力去活的人，永远不被上天眷顾。
不过都是命数使然。
芸芸众生，不可能人人都能当上位者，真正能成大器的人，都是万里挑一，还需集成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关键才能促成。
不公道吗？该怪上天吗？
确实应该，确实是不公道，上天注定了你一出生，就该当蝼蚁，你又能如何？
就算你拼命从沙堆里往上爬，可你身边有千万只同你一样的蝼蚁，他们甚至会踩着你的身体，撕咬啃食你的皮肉骨血，去争取见到外面广阔天地的机会。
世道就是如此不公！
他是王爷，又如何？他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不也一样要遭受上天的愚弄，被夺去王位，心中有再多怨愤，都只能对叔父俯首称臣。
赵德昭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落楹这番肺腑之言，就不禁想到了这些。
他心神动荡，浓眉凝聚，看着落楹的水光明眸，久久沉默。
尤晓君自己一个人惯了，也很少会在人前露出自己的软弱一面，他在女朋友面前，也很少说这些。
说了有什么用？再亲近的人，也不可能完全理解体谅你的感受跟苦难，即使理解了，也不一定能帮着解决。
年纪大了，人都会慢慢习惯把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