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明斯特军的战士们只是充满敬意地、无声地向勋爵行礼,深深望了他一眼,就留给他时间和空间,继续去收拾战场,收敛战友们的遗体了。
而治安厅的主心骨终于回来了,莎莉和珀西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战况,卡尔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四下看了看,发现似乎少了一个熟悉的本该在这里的面孔。
他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伍德总监呢?”
珀西和韦斯特沉默了,目光隐晦地看向莎莉,而指挥官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不由得微颤,眼眶一红,张开的嘴颤抖着,最后才像渴水的人般沙哑出声:
“伍德总监为了保护市民,保全明斯特的力量……捐躯了。”
卡尔握着巨镰的手,松了又紧。
“遗体呢?”
莎莉摇头:“还…还没找到。总监捐躯的地方、之前那些突然天降的骑士领兵去扫荡尸傀了……或许他们把总监的遗体也……也可能总监根本……”
莎莉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能语序错乱的尽可能表达着意思。
她和珀西、韦斯特都记着——在那最后一刻,伍德引爆了他随身的手雷。
他可能根本没有留下遗体,即使死无全尸,也要拖尽可能多的尸傀陪葬,不愿沦为尸傀的腹中食粮。
“我知道了。”卡尔尽力平静地看着他们,“你们去吧,回去休息一下,告诉我的爱人这边的情况,战斗结束了,转告她我还要等一会才过去。”
“是,海勒总司。”
行礼之后,珀西和韦斯特一左一右,绅士地搀扶着脚步虚浮的指挥官离去——莎莉已经到了极限,现在战斗的胜利非但没有让她轻松一点,反而是那沉痛打击终于趁虚而入,几乎要压垮她的脊梁。
搀着指挥官的胳膊,即使没有触碰到她的皮肤,珀西也能感受到她滚烫的体温。再从莎莉憔悴的脸色看出,她已经生病了。
可莎莉仍是固执地要自己走,最后,她吃力地回眸,深深望向一直注视他们离开的卡尔,开口问道:“总司……”
“莎莉指挥官。”卡尔回应道,他的声音乍听依旧波澜不惊,可在那之下,却又仿佛掩藏了太多东西。
“迪林斯……他真的死了吗?没有再……像那时候一样逃掉吗?”
卡尔点头肯定:“似的,他死透了,没有逃掉。”
你完成了从前没能完成的任务,指挥官。
“那、那他……!”莎莉双目通红,迫切地追问道,“他付出、付出足够的代价了吗?”
“……”
卡尔摇了摇头:“这种罪行,他无论如何都付不起,但我已讨了能讨的一切,所有的旧账和新账都做出审判——我保证他是以最绝望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他连灵魂都成了齑粉。但愿可以稍稍慰藉伍德总监的在天之灵。”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莎莉虚弱地喃喃道,勉强对卡尔笑了一下,“谢谢,海勒总司,谢谢你……”
不,请不要谢我……
但卡尔张了张嘴,但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莎莉便不再执拗地要自己走,而是允许另外两位搀扶自己离开了。
她的背影看上去那么沉重,比起刚才,却似乎是卸下了两份负担。
至少她允许自己虚弱,允许被搀扶了。
至少,她终于站着走到了最后,亲眼见证了伍德的遗志。
……
莎莉他们离开之后,卡尔走到治愈神官和伤员那边去。
“嘿,卡尔,行头很帅,不过哪来的镰刀?而且好大啊,你出城难道是去秋收了吗?”
加里恩刚才就醒了,见证了对迪林斯的审判。他曾和卡尔一同面对过霜暮村事件的无力,过去积压在心底的疏郁和对迪林斯的仇恨有了结局,他苍白的脸色显出一些轻松,有了心情虚弱地对卡尔打趣道。
“是啊,今年收成一般。”
“是么,反正我也不务农,你会给我发工资的。”加里恩笑着晃了晃他空洞的右肩,少了右臂,医疗人员刚给他来来回回把肩头包成了粽子,“以后你每个月得给我多发一份补贴,我还能去市政厅再领一份残障人士补助……喔该死,有点幻痛……总感觉胳膊还在的。”
“他的断肢还能用咒文接回去吗?”
卡尔看向一位治愈神官,而神官为难地对卡尔说:“勋爵,您给威廉姆斯先生紧急治疗过了,没有大碍,如果有断肢的话大概率是可以的,但是……”
“但是没有。”加里恩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结果拉扯的幻痛让他龇牙咧嘴,苦笑了一声,“被迪林斯的触手嚼碎吃了。”
大家又沉默了,卡尔和加里恩互相对视着,前者抿了抿唇,叹了口气。
“我以后会给你想办法的,比如用炼金术给你做个差不多的。”
“没有也行,我左手也很灵活。”
加里恩摆摆左手,站起来:“我们先回本宅休息治疗,你先看看你岳父吧……他的状态不太好,我和阿莱耶顶不住的时候,都是伯爵一个人扛着迪林斯强撑,结果结晶快碎了。阿比盖尔和我说你刚才紧急给他治疗了一下,你再去看看有什么办法修复。”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