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梅抱着孩子认出自己老爹老妈,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顾家是这样,其他家也是这样,大柳树下哭声一片。
过了一会儿,九叔站在大石头上敲了一下大钟,高声喊道。
“都先别哭了,安顿下来最要紧,还有些窝棚,地窨子,人多就挤挤,实在不够再临时搭几个,还是老规矩,抓阄!”
说完了九叔又想起来一个事儿。
“是不是都没吃饭呢?!大伙儿都回去给各家亲戚做点吃食,哪怕是一桶菜汤一桶糊糊呢!”
“先把肚子糊弄饱了再说?!”
九叔说完,大伙儿才反应过来,吕老太太也不哭了,道。
“你们在这等着抓阄分窝棚,我回去给你们做一桶疙瘩汤。”
说完转身就要往家走。
被常有粮媳妇儿王大萍一把拽住。
“老姐,不用!”
“现在谁家粮食都不多,我们早上在公社吃了一顿糊糊,包袱里还有发的干粮,对付过今晚,明天就能上公社领救济粮了!”
夏红梅的老爹老妈也过来拦着。
王大萍长的高壮,嗓门也大,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
夏老头夏老太太虽然比吕老太太小一辈,岁数却和吕老太太差不多大。
当年兵荒马乱的,夏老头三十多岁才娶上媳妇,夏老太太是个寡妇,还带来一个姑娘,在原来那家生完孩子得了产后风,腿脚不太好,到这老夏家又生了两个姑娘,身体养回来一些,能走到这都靠着两个姑娘。
老两口都是实在本分人。
顾德全媳妇儿胡二妞,听吕老太太说完回去给大伙儿做吃食,眼底一喜,可还没等高兴完呢,就被另外两家拦住了。
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有撇撇嘴偷着怼了一把顾德全。
顾德全咳嗽了一声,知道吕老太太不待见他们,凑到顾福林,顾福升跟前。
“大侄子,二侄子,三叔刚到这啥也不知道,你们得多照应着,”
顾福升装傻不说话,顾福林却是一个实在的。
“二叔不用担心,我们大队上的书记和队长最是公平!”
顾福林声音不小,吓了顾德全一跳,他是想着顾福林他们落户的早,已经有些家底了,他们缺啥少啥让他们看着帮衬点,可没有质疑大队干部欺生的意思。
看到不少人看过来,赶紧闭嘴。
站在后面的顾晓兰差点没乐出来,她大伯这神回复,充分说明了一句话。
别跟我玩心眼,我能累死你,因为我根本看不出来。
去年收拾的比较好的地窨子,窝棚,昨天都分给谭家大队了。
就像顾福升他们住的地窨子,昨天分给了一个叫谭大黑的人家。
剩下的地窨子和窝棚虽然有点破烂,但是还是够这些人住的。
只是有不少人家房子还没盖完,地窨子窝棚没倒出来,刘二赖子家就是。
杨开富组织人清点了人数,户数,大队上几个干部研究了一下,开始抓阄。
说实话,杨开富现在更犯愁了,大队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张嘴,粮食是一回事,管理起来更是大麻烦。
谭家大队那些人还好办,有谭二叔镇着。
今天新来的这些人张三李四,沾亲带故,不好整。
分配完地窨子窝棚,李兴达带着民兵领着这些人安顿。
杨开富便找到九叔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九叔吧嗒着旱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明天公社上开完会再说吧,各个大队都接收了不少灾民,看看别的大队有什么说法…!”
吕老太太,顾福林和大壮都跟着过去了,顾福升就没跟着过去,今天下午不上工,他打算吃完饭带着陆绎陆丰到河里整点鱼。
吃点新鲜的,剩下的晒成鱼干,不管啥吃的,能囤点是点,今年眼瞅着这粮食又不够吃了。
正想着,一个黑瘦黑瘦的老太太拎着两条一尺多长的鱼走进院子。
乔桂英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谭大黑的老娘,忙迎了出来。
“大娘,你怎么有空来了,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吧,快进屋坐坐!”
谭大娘连忙摆手,举止有些畏缩。
“不了不了,福升家的,你那地窨子里那么多家什都给我们用了,老婆子也没啥好感谢的,这是我家大小子上午下河抓的,给你们拿来过节添个菜!”
随后又想到什么赶紧道。
“这鱼是从河里直接拿过来的,没拿回家里,你们不用隔应!”
谭大娘这么说是因为,谭大黑得了肝病,因为这个病媳妇儿半路也跟别人跑了,剩下他们娘俩领着一个十六岁的小子和一个十二岁的姑娘。
听老太太这么说,乔桂英赶紧把鱼接了过来,放到旁边的盆子里,拉着谭老太太到房山阴凉处坐下,嘴里问道。
“你家大哥今天怎么样了?!你们有啥打算没有?!要不到镇上医院看看?!”
谭老太太苦笑着摇了摇头。
“能有啥打算,实在是没有钱啊,回头我们先到山上采点草药吃着,都先保住命再说!我总不能为了救他,把大小子和二丫的命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