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美云和顾巧军抬着一筐猪草回家,路过堂屋,看见堂屋桌上有个大西瓜,小姐弟的眼睛霎间亮起来,放下竹筐,一溜烟跑到堂屋,妈妈姐姐都不在,俩人不敢擅自切瓜,又不舍得离开,围着桌子,不时的瞟上一眼。
顾美玲回家,看到弟弟妹妹这副模样,心酸的不行。记事以来,家里好像从来没这么穷困过,想吃什么零嘴,都能吃到,夏天的时候,爸爸买西瓜一买就是一担,任由姐弟三人随便吃。只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家中情况竟是天差地别,这么热的天,吃个西瓜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瞧着弟妹热切的看着西瓜,想吃又不敢说的样子,顾美玲回想叶蓉的话,只要再坚持一年就好啦,百味杂陈,轻巧话说起来很容易,个中滋味不是当事人怎能体会?
平复了心情,顾美玲笑脸看向弟弟妹妹,“想吃西瓜呀,去拿刀,姐姐切给你们吃”。
小姐弟俩一阵雀跃,顾巧军转头就要去厨房拿刀,顾美云想想,拦住弟弟,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姐姐,妈妈不在,等下骂我们怎么办?”
家里出事以来,黄月兰那是节省到极点,什么零食都不买了,小姐弟的零花钱也收缴了,脾气也暴躁很多,耳濡目睹的,小姐弟俩生怕惹妈妈不开心。
顾美玲摸了摸妹妹的脸,微笑着,“没事的,西瓜是姐姐的朋友送来的,我说了算。”
好在今年粮食价格上涨了,卖了一些稻谷,趁着大女儿在家,黄月兰带着顾建国去住院理疗,家里就扔给顾美玲料理。
九月底,过完十八岁生日,顾美玲跟随着同乡一起到了广东,路途上的艰辛不必细说,她很纳闷,只晓得春运人多,哪知道一年四季去广东的人都多。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么大的吸引力。
来前跟谭春燕电话讲好了,她请了半天假,在SL火车站接到了顾美玲,带着她往制衣厂去。
做为老员工,谭春燕人际关系挺好的,跟厂里几个相熟的小组长早早打过招呼,请过一顿烧烤,说自己的好姐妹要来,大家互相照顾点。在徐少峰跟前也为顾美玲说了好话。
但凡在缝纫车间干久些的人都在猜想,谭春燕跟徐少峰的关系,瞅着俩人经常在一起说笑,一起吃饭,大家都想当然的理解成俩人是男女朋友的那种,只有谭春燕心里明白,徐少峰刻意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肯定没把自己当女朋友。
他属于五官身高都不错的那类,不特别出众,但是看着舒服。长相很憨厚,为人很精明。浓眉之下眼睛不大不小,与人相处,总是一脸的笑容,极其亲和,在厂里人缘很好。可能是碍于老乡的关系,也有可能是看自己在一众打工妹中,长的还比较好看,反正对自己态度暧昧的很。
顾美玲跟着谭春燕坐汽车一路看过来,看的眼睛都不够用了,这边的小镇也忒繁华了,居民的房屋盖的像一栋栋别墅,三四层,四五层,外墙都贴了瓷砖,造型精致,街上小车穿梭不停,街面上像大城市一样有红绿灯,人多车多店铺多,琳琅满目的商品,橱窗里陈列着时髦的衣服,沿街的铺面里放着流行歌曲,好热闹啊,顾美玲心中惊叹。
谭春燕见顾美玲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不停的东张西望,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看惯了就不会这么惊讶了,我刚开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看什么都新奇。”
“感觉比我们湘南市还繁华,生活在这里真好。”顾美玲由衷的感叹着。
谭春燕哎了一声,有些伤感的说:“这里随便一个小镇都比我们县城富裕多了,看久了,心里就不好受了,再繁华再富裕跟我们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我们终究要离开的,你待时间长了就知道,本地人排外,很歧视打工人的。”
兴冲冲的心被浇了一瓢冷水,顾美玲一下沉默了,听谭春燕那口气,好像她历尽多少沧桑似的,唐玉珍子去世给了她不少刺激吧。
很快,宏旺制衣厂到了,站在厂门口,顾美玲又是一阵惊叹,好气派的厂子,厂名几个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宽阔的厂门目测能同时进出四辆货车,一人多高的电动拉闸门,竟能自动开关,更有那穿清一色制服的保安打量着来往进厂的人,神情严肃。
触及到目光冷峻的保安,顾美玲不禁有些紧张,她赶紧收回目光,老老实实跟在谭春燕后面,随着进厂的人排着队,从小门进去。
前面排队的有男有女,有二十来个的样子,顾美玲悄声问道,“这些人是干嘛的?”
“来应聘的,厂里一年四季招熟手针车工,活太多,赶货的时候经常要加班到通宵,好多人受不了,工资又不是特别高,跳槽的多,来来去去,有些人转了一圈,又回来的也有。”
“那你真是能吃苦,干了两年还在。”顾美玲向前搂着谭春燕,倾斜着身子,竖起大拇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谭春燕还没来及搭话,门口一个保安看见有人低头搂着同伴说悄悄话,眼一瞪,拿着电棍指着顾美玲,一声断喝,“站好,别搞小动作。”
顾美玲吓了一大跳,她不明所以,茫然的抬眼看着这个突然发火的保安。
年轻保安看到是一个水灵灵的漂亮女孩,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己,声音顿时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