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谁能做到?
纵然老子曾说水能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但江闻早已经精通太极拳法,对于太极的拳理真髓都了如指掌,世间能胜过他的恐怕屈指可数,因此他很清楚,从来没有什么武功是追求至柔至慢的——
武术中的柔和慢是练法,实际上那是在找劲,如果弄错把它当成打法,那就真是在找打了。
再者说来,从能量守恒定律的角度分析,能做到至刚至快的是子弹,其杀伤力不言而喻,而说到至柔至慢……
难道老子所指的是万吨水压机?
总而言之,摩醯首罗天王的武功高到这个程度,就算以江闻的自负也只能说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脱身,却绝无百分百的信心胜之,想来当初张三丰击败摩醯首罗天王所依靠的,也绝对不是某一门独特武功那么简单
——毕竟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江闻很清楚明白,明清江湖中的大宗师张三丰,那是个凭借一己之力,就吓得虚蜃之螺不敢露面的绝世人物。连如此高人都要全力以赴应对,摩醯首罗天王的厉害之处不言而喻!
“安仁大师,江某有一事不吐不快。”
江闻悄悄把重伤的老和尚护在身后,一手负在背后,再次显露出“君子剑”的凛然模样。
“既然按江某先前之推测,迦叶尊者实则应隐居在天竺,那么我们俩堵在这里干什么?暂且放他一条生路,我们也好早日下山回禀才是。”
随后附在安仁耳边低声说道。
“不如待我们把少林、五台、峨眉、九华的僧兵一齐召来,再来将此魔团团围住。到时候千百名和尚一拥而上,逍遥王也未必能把鸡足山挑了!”
江闻一番言论说得是正气凛然,安仁上人却被气得是气血翻涌。
他万万没想到江闻话锋一变,会转过头来想要说服自己,况且冒出来的狠话听起来还颇为丧气,气得差点又一口血喷出,随后紧紧抓住江闻的裤腿,恶狠狠说道。
“江施主怎可胡言乱语?!此魔行事蓄谋已久,自然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被他得逞,后果将不堪设想!”
江闻讷讷地想了一会,继续问道:“大师,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安仁上人却也有些说不上来,只是相当笃定地对着江闻解释道:“……此中详细,师尊未曾明言,恕老僧也知之甚少。但首罗王逞凶一事,先师生前早有预料,不久前更有佛门大德前来警示,言道若是鸡足山华首岩失守,佛门大劫将再所难逃!”
“大师,麻烦你讲点道理,这佛门大劫,跟江某一个俗家之人有什么关系……当真不走?”
云里雾里的话语显然无法说服江闻,但鉴于安仁上人的一意孤行,江闻倒也不至于抛下他一个人走,只能是故弄玄虚地作势要走,试图迷惑敌手,可江闻万般没想到出声答复的,竟然是旁观良久的摩醯首罗天王。
“可笑,世人竟是如此视我。如今他们说我是魔?是祸?还是扰乱世间的不祥之兆?”
摩醯首罗天王嘴里说着“可笑”,神情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神态面容冰冷异常,而后他向前一步,紧盯着安仁上人冷冷说道。
“老和尚,你口中师父所说,是否提的是鸡足山的佛劫祸事?那你可知不知道此事又是谁率先发现的?”
这样的发问,让安仁一时间措手不及,就又听见摩醯首罗天王冷冷说道。
“你们号称遍览古籍,可你知不知道当年是谁命大理僧录编纂、云南梁王看护的《白古通记》?书内种种线索是谁埋入其中留下痕迹?”
“还有大理圣源寺密藏的《白国因由》,记着唐时曾有梵僧化观音法相降伏罗刹之事。你们将我视为妖魔,又可知这修观音法门的梵僧,是从哪里来的?”
安仁上人闻言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摩醯首罗天王,话里话外听出了许许多多的言外之意,越想越是心惊。
在诸多讯息之中,他最没想到的是《白古通记》这本书,竟然会源自摩醯首罗天王之手!
骤然遭遇宿蠹藏奸,安仁的心脏砰砰直跳,其中既有秘密横遭窥知的惊骇,又有被人操纵掌控的震怖。他很清楚师父本无禅师的发现,悉数来自于傅添锡奏本,而傅添锡奏本的源头,便是其在担任大理知事期间,深入挖掘《白古通记》成书前后的种种隐秘线索。
安仁上人曾经也疑惑过,为什么洪武帝会对云南这片偏远之地如此忌惮,又施加了如此多的关注。
早在明洪武十四年,朱元璋命傅友德、蓝玉、沐英率兵三十万攻克云南,随后便急不可待地亲下了《平云南诏》,嘱命诸将焚毁云南大小典籍,名为推行“圣化”和“教化”。
便是因为这一举措,导致早在元初便已成书的《白古通记》三成三毁,最后直至永乐年间,才由大理喜洲杨姓段氏遗民,用白文重新删定结集而成。
可要知道早在南诏时期,大理地区汉文化程度就已相当高,文教更是十分兴盛,但在朱元璋的口中,云南似乎仍然是“诸夷杂处”、“弗尊声教”、“不尊教化”之地,唯有先将“在官之典册,在野之简编,全付之一烬”,才能让他暂且放下心来,才能让无数白文记载的诡谲名讳,悉数消失在火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