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公子姓云,在家排行第二。”
景兴没有透露自己主子全名。可能是出于避讳,也可能是觉得乔巧不够资格知道。
“报答什么的,没有必要,乔娘子大可不必为小事介怀。”
他家公子是个面冷心热之人,遇见不平事,能管的都要出手管一下。
要不是云府这块招牌响当当,他家公子早惹祸了。
不过,瞅一眼乔巧瘦骨嶙峋的背,手推轮椅的重量和先前推空轮椅的重量差不离,景兴眼中染上一层怜悯之色。
这次他对自家公子助人没有异议。
云二公子?
乔巧心里默默记下。展颜一笑:“小公子,也谢谢你!”
她的心目中,可没有什么主仆观念,有仇记仇,有恩记恩。
至于报答什么的,就不说第二次了,说不如以后做。
景兴少许意外。
跟着自家公子,帮助过不少人。但受助之人,无一不是感恩的自家公子。他也从不觉得自己应该被感恩,尽责地充当好背景板就是。
微一失神慌忙回答:“不用……不用谢!你……你直接叫我名字景兴吧!我不是什么小公子,我只是我家公子的侍从。”
第一次见村姑比城里人还懂礼貌的,一口一个小公子,折煞他了!
乔巧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失血过多,她头晕。
片刻后,景兴抬眼望着似曾相识的一排低矮农舍,瞳孔放大。
“这……乔娘子,这是你家?”
“嗯。”
乔巧摸摸额头,没再流血了。挣扎着坐直,推开虚掩的两道篱笆门。
院子里搁着几个大簸箕,晒满荨麻草,墙根堆着乱七八糟的竹篾条,半成品竹背篓,大水缸缺了个角。土坯房显得既潮湿又肮脏。
乔巧想着云家主仆二人干净华丽的锦袍,一时间犹豫自己是否该请恩人进屋坐坐。现在直接出口请他们离开,未免太无礼了吧。
她却不知道,景兴表现出的惊讶和迟疑,是南辕北辙的另一个原因。
这不就是那天听到歌声的人家吗?还难得一回见到自家公子失态了。
景兴下意识回头望将马车停驻,缓缓走下车来的自家公子。
自家公子那双黝黑的眼眸,扫过灰扑扑的农家,又在乔娘子身上停留一瞬,眸色似乎更深了。
“娘……娘……”
乔巧开始呼唤。
但她声音嘶哑虚弱,后院忙碌的人,似乎并没听见。
景兴听不下去,把轮椅推进院子放好:“乔娘子,我去后院帮你找人。”
“谢谢……”
乔巧口干舌燥,眼睛直瞄着院子里的水缸。
“你是想喝水么?”
云以墨步入院子,瞧见水缸边搁了一个水瓢,很自然地揭开缸子上面的木盖子,拿起水瓢舀了大半瓢水。
瞅到水面上一层浅浅的浮灰,皱了皱眉,犹豫一下,还是把它递给已经伸出手准备接的乔巧。
乔巧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水,火烧火燎的食道得以缓解,捏着水瓢,直直看向云以墨。
云以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呐呐解释一句:“我爷爷和你一样,有腿疾,不能直立行走……”
乔巧恍然大悟。
难怪云以墨表现得如此自然,仅凭一个眼神就判断出她想要什么,敢情是长期侍奉病人练出来的呀。
刚想再说一次“谢谢”,乔老太“嗷嗷”地叫着,从后院跑了出来。身后跟着田三翠带俩孩子,乔盛手里,抓了只鸡。
也不知道他抓鸡是要干啥……
“四丫头!说你被打了?打哪里了?哪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打的……”
乔老太一眼瞧见轮椅上坐的泥人,满头满身的红与黄,惊得她一愣神,险些没当场厥过去。
“四丫头!”
明明之前闺女好好的呀,还嚯嚯了她几株秧苗来着,怎么才转个身,闺女就变成这样被人送回来了?
乔老太一把抱住乔巧,都顾不上伤心,只觉得胸腔熊熊怒火,欲要炸裂。
她好不容易养得稍微有点生气的闺女!祸祸了命根子秧苗也没忍心动一根手指的闺女……
哪个天杀的贱人敢这样对待她家闺女?
云以墨往旁边退一步,用眼神询问走在最后的景兴。景兴抹抹额头涔出的虚汗,神情些许凌乱。
他就来得及问了句:“是乔婶子吗?你闺女被人打了……”
然后,那位老太太手中粪勺当地跌落,“嗷”的一嗓门就猛冲了出去,差点把他撞进路边菜地里。
紧接着,又是两个哇哇怪叫的孩子。至于那个年轻小妇人,一开始对他好奇带点敬畏,瞬间变成某种具有防备警惕的实质眼神。
景兴一阵心虚面对他家公子的目光询问。
他真没有挑拨离间!真没来得及夸大其词!
乔家人反应这么激烈,应该是出于一家人护犊子的心理吧?他们要为乔娘子感到欣慰。
眼看小小院子,乱作一团,大的骂,小的闹,景兴悄悄拽自家公子袖子。
“公子,我们走吧?”
老太爷还在府里翘首盼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