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已无官无封,私下里再是浪荡堕落不修德,只要没违律犯禁,朝廷也管不过来。
再者昭宁帝本也没想对他做太绝,见他破罐子破摔,就没再搭理他了。
因他年轻时也曾于国有功,朝中不少人或念旧交、或碍于情面不想被人指戳为拜高踩低之辈,便还是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来往。
陈寻此人当年能参与《大周律》的初拟,又能稳坐礼部尚书之位,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就凭这些不远不近的来往,时不时去别家府上赴个宴,或请别人到自己宅中吃个饭听个曲儿,就总能从众人不经意的闲谈中捋出许多重要消息。
“钟离将军寿宴那日,陈寻先后向夏俨与王舒大人发出了过府小酌的邀约。就凭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婉拒了六月卅日这个日期,便猜出了他们二人约在这日斗琴,”贺渊无奈笑叹,“因他当时是分别找这两人说的,起先谁也没留意到其中关联,还是秦大人反复比对王舒大人与夏俨的问询卷宗才看出异样。”
陈寻在多年前与夏俨的父母有些交道,此次夏俨进京,他以长辈之姿邀请夏俨过府小酌,夏俨便没伤他脸面,认真与他商定好日期。
而太乐令王舒最早还是由陈寻举荐入仕的,自也不能做得太凉薄。
这就给他钻了空子。
“可他又怎么预先知道地点是东郊沧浪亭呢?”赵荞顺手挠着贺渊的下巴,冥思苦想。
贺渊将后脑勺抵在车壁上,眯起眼,像只被顺毛到通体舒畅的大猫。“因为夏俨与王舒大人斗琴的主旨是‘庙堂雅音’,王舒大人提前三日就叫人在沧浪亭摆了礼阵拜‘雅音琴祖’。”
陈寻当初可是礼部尚书,对这些繁缛讲究理当烂熟于心。
既打定主意要借王、夏二人斗琴时击杀夏俨,那提前派人盯着王舒,看他在哪里拜琴祖就能确定地点了。
“咳,我早就说做人不要这么多破讲究吧,”赵荞笑了笑,又道,“诶对了,夏俨的伤势如何,救过来了么?”
贺渊哼哼道:“他就手臂上挨了一刀,失血过多有些虚弱才躺了两日,本来也没多大事。韩灵都不稀罕亲自替他治。”
“外头不是疯传当日埋伏了十来个刺客么?夏俨到场时王舒大人与随从还没到,他身边就一个贴身护卫与两名琴童,竟只手臂上挨了一刀?他的护卫这么能打?”赵荞好奇极了。
“能打个鬼。夏俨身上有赵渭送他的飞针暗器盒子罢了。就是之前去南郊时,你带着却没派上用场的那种盒子。”
“那我家老三对他真是恩同再造,承恩侯府该给老三立个长生牌位,”赵荞笑到一半,忽然又不高兴了,“既他和我三弟交情不错,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写一篇胡编乱造的文稿陷害我的归音堂?”
赵渭对自己做的东西宝贝得很,不会轻易送给不相干的人,该是真心将夏俨当做朋友的。
这夏俨怎么回事?转头就来坑朋友的亲姐姐。
“嗯?!”贺渊倏地睁开眼,“他写了什么陷害你的归音堂?”
这事贺渊全然不知情。
“祁红那里应该有留底,回头你跟我去柳条巷看看就知道了。气得我差点喷火。看我不找机会拿麻袋套住他的头揍一顿!”
贺渊重新闭上眼,唇角扬起,嗓音低低带笑:“好。不必你亲自动手,有我呢。”
“嗯,”赵荞开怀点头,话锋一转,“那他又为什么要故意甩掉内卫的暗中保护?作天作地,差点丢了小命。”
她说着这话时脑中转着念,自就停了手,指尖轻抵在贺渊下颌处半晌没再动作。
贺渊徐徐睁开一只眼觑她,仿佛不满她没继续挠。
那模样让赵荞看得心中发笑,试探地又挠两下,果然见他重新闭上眼,一副惬意到随时可以滚两圈的样子。
这人可有意思,还真当自己是大猫了?
赵荞咬着唇乐不可支,稳了稳气息后佯装无事地催促道:“喂,问你话呢。”
“之前问过,他没说。今日他也奉诏面圣,或许陛下问他才会说吧,”贺渊顿了顿,又嘀咕一句,“秦大人也要面圣,说要替你请功。你帮她做什么事了?”
赵荞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秦大人又是怎么回事?!说了不用客气,怎么就这么坚定执着非要替她请功?
“逸之哥哥,我突然有些失忆。”
什么小倌馆?什么后院地下暗室?没说过,不清楚,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