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片龙鳞(七)
“……村子里那个鬼物, 是我放出来的。”
祝胜男眼睛还流着泪,声音却无比平静与冷漠,好像她根本不再在乎家人与村民们的死活,“他们欠她的, 总得让她自己来拿回去, 谁叫这天底下恶人没有恶报呢?”
石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祝胜男, 仿佛都不认识她了,他印象中的祝胜男, 虽然不爱说话, 却很善良体贴,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愤世嫉俗又阴暗的一面,就连玲珑都觉得祝胜男宛如换了个人,想必当初如果她没有拒绝神秘人的桃木吊坠, 利欲熏心后,便该是这般模样。
这样看起来……倒真有点像左魏所说的大佬了。
玲珑单手插兜,什么都没问, 他也并不好奇人类的悲欢离合, 过了半晌,石头讷讷地问:“为什么……”
他问完后突然着急:“糟了,师兄还在里头!不管别人该不该死,师兄可一件坏事都没做过!”
说完石头拔腿便朝来时路跑, 祝胜男也撑着石头站起来,她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个她出生的村庄,这里的人从来没有给过她快乐的回忆, 有的只是无边的恐惧与彷徨,还有被待价而沽时的无助,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甚至都没有把她当作“人”来看,只想着能够将她的皮肉卖几块钱。
她不在意这个村子里的人死绝,但成青师兄……
祝胜男咬咬牙,拖着尚且无力的身体也往家的方向走去,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在地窖里被关了好几天没吃没喝,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玲珑目不斜视,一只手扶住了祝胜男的胳膊,她看过来的时候他却没看她,反而饶有兴味道:“不知道成青死没死,那鬼物怨气如此之重,少说死了几百年,可你既然同她认识,她的死亡时间必不可能超过二十年,祝胜男,除了把她放出来,你还做了别的什么吧?”
祝胜男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答案显然是肯定的,能让死了十来年的鬼怨气堪比百年厉鬼,她绝对“功不可没”。
闵处说过,祝胜男这样的人,被引入正道,便是天下人的福分,然而一旦走上邪路,那就是无法挽回的灾难。
她本来已经克服了嫉妒、引诱、怨恨,加入了特调处,眼看就要成为她想要成为的人了,结果一次回老家,彻底前功尽弃,不知道以后要怎样办才好。
特调处对于堕落的成员处罚非常重,是什么使祝胜男改变了想法,在明知道没有回头路的情况下,仍然去做了不该做的事?
他们离祝胜男家隔了老远的距离时便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透过篱笆可以看见院子里溅满的碎肉白骨,周围的邻居却像是看不见这一切,仍旧按部就班的进行自己的生活,堂屋的棺材被打翻,祝胜男父亲的尸体已经被大卸八块,此时还存活的,只有祝胜男的母亲还有一个兄弟。
母子俩抱在一起缩在角落,祝胜男的兄弟一把抓过母亲把她推出去,屋子里散发出混在一起令人作呕的异味,成青倒在院子里紧闭双目生死未知,石头正护着他,防止他被怨气侵蚀。
特调处的人随身携带装有玉符的锦囊,玉符可以阻止晦气,但成青的锦囊掉落在地面上,玉符也碎了,石头抱着他的上半身,把自己的锦囊拿了出来。
他不知该怎么办,饶是出过许多次任务,他仍然不能独当一面,因为师兄总是会在前面护着他,不会让他遇到任何危险。
可这一次,师兄倒下了。
突然,脸上一疼,被什么东西给砸了,石头一低头,看见一个完好无缺的锦囊。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祝胜男,祝胜男直勾勾地盯着堂屋里的动静,这个锦囊是祝胜男的,她做了特调处严令禁止的事,自然不配再用特调处的道具,还给特调处的人也是理所当然。
祝胜男的母亲没了之前的刻薄嚣张,她吓得屁滚尿流,显然她也认得眼前怨气冲天的鬼物,此时正不住地磕头求饶,但仍然没有能够阻止对方伸过来的鬼爪,被直接贯穿了胸膛!
祝胜男仅剩的那个兄弟已经吓晕了过去,他眼睁睁看着兄弟们跟母亲死去,没有丝毫悲痛与愤怒,只有小命休矣的恐惧。
杀掉最后一个祝家人之后,鬼物慢慢回过头,一阵夹杂着腥臭的怨气扑面而来,祝胜男站在院子中动也不动,石头则猛地低头遮挡住成青,这股怨气对人类影响非常大,玲珑发现祝胜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起来,恰似他们在村子里看到的其他村民。
像是提线木偶,失去了灵魂。
他掩住祝胜男的口鼻,她的眼珠动了动,扭开了头,拒绝玲珑的帮助,一步一步朝堂屋走去。
屋子里的怨气已经浓重到看不清地上的残肢断臂了,可见这个鬼物对祝家人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
“……对不起。”
祝胜男喃喃着说,“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你杀了我吧,我也是该死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就像是特调处的新人必备手册里所说,永远不要对鬼物存有怜悯之心,无论它们生前是多么善良的好人,死后都不再是“人”,也不再拥有“人”的情感与记忆,它们只知道杀戮、吞噬、进食,人类的灵魂对它们而言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