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叹,“你娘……死了也有好几天了,就这么停着不是事儿啊!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办?”
谢寂嘴唇动了动,突然朝里正跪了下来:“您能借我一些钱吗?!我发誓等到妹妹病好便还给您!求您借钱给我,让我给我娘买副棺材吧!还有我妹妹的病……我很能干的,等到妹妹病好我就去做工!我发誓我一定会双倍还给您!您、您能借我吗?”
少年满是乞求的目光是那样可怜,里正心里一跳,连忙道:“你也知道咱们村子不富裕,这天寒地冻的,谁家里有闲钱啊?大家伙儿都不出门,想着省点粮食等开春呢!”
村民们兴许是真的穷,但里正家必定不是,他们家虽说条件不能跟城里的员外们比,衣服却从不打补丁,也能三天两头吃到肉,如今这样说,不过是不想借罢了。
谢寂聪明绝顶,自然明白里正的意思,男儿膝下有黄金,若非走投无路,他也不会给他下跪。
里正又是叹了口气,状似无意开口:“前些日子我听说宫里要选人,选上的话,给二十两白银呢!乡里乡亲的,也不是咱不想帮,实在是有心无力啊……你娘也是苦命,好容易把你们兄妹二人拉拔大,自己却死了,死后不说纸钱,连副棺材都没有……苦啊,苦啊!你那妹妹,年纪这样小,又生着重病,哪样不要钱?唉!”
见谢寂意动,里正又说了一大堆宫中的好话,他舌灿莲花,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换作平时,谢寂定然能察觉他的不对,可连日来的打击已经让这个早熟的少年几近绝望,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他再不想办法,唯一的妹妹也会死。
并不是里正说动了他,是那二十两白银让他动心。
他知道宫里选人是什么意思,就是去当太监的,当了太监是男人的耻辱,可对谢寂而言,若是能让娘亲有副棺材下葬,妹妹有药可吃,那么这些就都不重要。
里正见好就收,本来他来便是为了说这些,否则谁乐意来个有死人的家里啊!
谢寂细细问了时间地点,暗中做了决定,里正见状,内心也很是满意,便告辞离开了,贵人交代的事他都做了,想必能拿到一大笔赏赐,日后可就吃穿不愁了!毕竟谁会嫌银子少呢?
“……哥哥。”
听到这稚嫩却略带沙哑的声音,谢寂连忙回头,发现才六岁的妹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还下了床,正站在里屋门口,那清凌凌的眼神看得他心中一凛,仿佛被她看透了心中所想,“龙儿?你醒了?怎么下床了,快回去,不可以冻着。”
他赶紧走过去把妹妹抱起来,用额头贴住她的感受温度,惊喜地发现她好了很多,难道是那药草突然又有用了?
玲珑乖乖让哥哥抱到床上,拉着他一起躺上来,兄妹俩紧紧依偎,她小声说:“我听到里正的话了,哥哥不要进宫去,我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谢寂安慰她说:“哥哥不会的,哥哥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玲珑把小脑袋往他颈窝一搁,闭上眼:“这里不能待了,哥哥。”
谢寂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他先前只是因为母亲妹妹失了方寸,这会儿回过神,也察觉出不对劲来,妹妹说得对,这里的确是不能再待了,那幕后之人想害他们,直接杀了便是,却偏要逼着他们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宛如丧家之犬,却还不肯罢休,这其中蕴含的恶意令谢寂毛骨悚然。
他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又忍不住去看地上的娘亲。
娘亲还是那样美丽,只是面色过于苍白,眼睛也不会再睁开。
他忍不住落下热泪,抱紧了怀中妹妹,这些年背地里一直有双眼睛盯着他们,他不知道到底是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他实在是太弱小了,弱小到可以被人一根手指头碾死。
里正今日那些话分明是要引他净身入宫,他若是真那么做了,妹妹势必还要留在这个村子里,可到时候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能留在妹妹身边,就不能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谢寂脑筋转的极快,他眷恋地看着娘亲,“龙儿,咱们不能把娘葬在这里,她不会喜欢这里的。”
村子里不会给他把娘下葬的机会,因为娘是外来人,他们不欢迎她,男人们总是用有色眼光看她,女人们嫉妒她的美貌温柔,总是唾她,可她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女人,这肮脏的地方配不上她。
“……哥哥想把娘亲火化,我们带着娘亲的骨灰离开,好不好?”
玲珑仰起头看他,轻轻嗯了一声:“好。”
谢寂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他深知事不宜迟,娘亲死了,幕后之人定然会觉得他们兄妹俩不成气候,对他们的监视也会稍加放松,他得抓紧时间。
陪着妹妹睡了一觉稍微恢复了些体力,再醒来时便是下午,雪还在下,村子里没有人会在这个天气出来。谢寂爬起来后把仅剩的粮食都给烧了,糙米熬粥,面则做成干粮,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他只知道,只要兄妹俩在一起,天下这样大,总有他们活的地方。
玲珑由于大病初愈,被谢寂用被子裹住不许乱动。
谢寂活了十一年,五岁之后的磨难与苦痛已经让他逐渐忘却了五岁前的生活,老天爷从不眷顾他们一家人,惟独这一次没有带走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