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规规矩矩走到玲珑身边,有些忐忑地望着她,心中还在不敢置信,这位就是自己的师父?她对着镜子照过,还是曾经那张脸,岛上的精怪也说,她是被师父抱回来的,听说她生在一个小村落中,出生后父母双亡,因此一直在岛上长大,这座岛名叫归墟,精怪们几乎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摘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心愿成了真,她想要回到那个晚上,和父母一起死去,再也不要遇到道慈,再也不要去无业宗。
“睡醒啦?吃点儿东西吧?”
摘星老老实实在躺椅上坐下,“……师父?”
这一声叫得略显忐忑,玲珑嗯了一声,摘下大的几乎遮住她整张脸的墨镜,摘星才发现师父看起来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名叫大圣的小金丝猴说了,师父跟她已经在这岛上住了二十年,二十年前,师父就是这个样子的。
能将她这个魔胎从魔宗与无业宗两方人手中带走,想必师父也不是普通人,难道是神仙吗?
“不是神仙。”
发觉自己的想法被人得知,摘星吓了一跳,她本应戒备的,可不知为何,看到玲珑便觉得亲近,虽然没有了这二十年来与她一起生活的记忆,可身体、情感骗不了人,此时此刻,摘星甚至想要扑进她怀里哭泣。
是她抢了另一个自己的人生?还是说,从前种种,才是一场梦?
“过来。”
她乖巧地凑过去,被玲珑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霎时间一阵清凉刺入脑海,被遗忘的二十年记忆如潮水般汹涌浮现,过了好一会儿,摘星才扁着嘴:“师父!”
说着就扑进了玲珑怀里,在师父胸口一顿蹭,蹭的玲珑想把她给踹飞。
她拎着摘星的衣领把她丢回隔壁躺椅上:“别这么黏糊,小心我把你丢海里去。”
此时此刻再看大海,摘星也充满了依恋。
她的人生,从幼时开始便没有什么快乐的记忆,她怕丢了道慈的脸,因此拼命修炼,可宗中总有人针对她,她又不能和道慈说,他往往一闭关便是十几二十年,放任她一个人在外头,又有谁会认真教她呢?旁人生怕她学会了修炼法门便杀人,刻意糊弄,因此二十岁那年,在宗门大比上,摘星丢脸万分。
她被刚入门不久的练气弟子摁在地上爆锤,对于宗门大比“点到为止”这条规矩,似乎在她这个魔胎身上并不适用。她因为魔胎的身份百般自卑,生怕被赶出无业宗,愈发谨慎小心唯唯诺诺,可从来不曾得到丝毫善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与怀疑,还有不知从何而起的恶意。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讨厌自己的人原来那么多,道慈在无业宗地位崇高,想要成为他弟子的人不计其数,可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天才都不能做到之事,却叫她这么个魔胎捡了漏,焉能令人信服?
更何况道慈真人丰神俊朗,宛如神君,爱慕他的女修多如过江之鲫,便连门派中号称修仙界第一美人的宗主之女飞絮仙子,也对这位道慈真人情有独钟,飞絮仙子在无业宗一呼百应,她讨厌的人,别人怎么能不帮着踩上两脚?
可笑她遍体鳞伤,却要自己想办法采草药包扎处理,伤还没好,便又按照规矩被丢入秘境历练,可惜她命硬啊,愣是活着出来了。
然而出来了又能怎样?面对好不容易见到的师父,她连自己的委屈难过都不敢提——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没有人会。
而大海是不同的。
大海用宽广的胸怀拥抱了她,认同了她。
摘星看向玲珑,学着玲珑的样子捧起一杯五彩缤纷的饮料,咬住吸管,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喝,她舔了舔嘴唇,玲珑道:“你也该出岛去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结你的因果。”
摘星吓了一跳:“师父,你是要赶我走吗?”
与道慈做了数百年的师徒,竟都不如这二十年来得快活自在,在摘星心中,师父这个称呼,显然玲珑早已占据上风,至于道慈?爱谁谁。
即便曾经真的有过爱恋,也在日复一日的烈焰焚心中,被烧为了灰烬。
“你父母的仇,难道你不报了?”
摘星被道慈带去无业宗时刚刚出生不久,根本不记得父母是怎么死的,人人都说她是魔胎,注定为祸人间,是以一出生便克死了父母,没有人告诉过她,她自然便信了,因此更加自卑。
可这一次,师父却告诉她要报仇。
玲珑不知何时拿出一个速写本,手里捏着只铅笔,在纸上涂涂抹抹画画,然后撕下来地给摘星:“记住这张脸。”
摘星接过画纸,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玲珑的画形神具备,一看此女便不是好东西。
“是魔胎又怎么样?”玲珑无所谓道,“是恶人又怎么样?黑白正邪,谁更强大,谁就能掌握话语权,你尽管去闹吧,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什么魔宗什么无业宗,都无需害怕,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凡是一点阻碍你大道的,都去了结它,别因为一点小事儿便萎靡不振,你可是我的徒弟啊。”
摘星听傻了。
几百年的时光里,她听过最多的便是魔胎该死,世人对她深恶痛绝,明明她都没有伤害到他们,可他们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