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是广州府最潮热之时,且雨水充沛,还伴随雷声巨响,锤的人惊心动魄,丝毫没有现代所看到的那么繁华,雨水滴滴答答,听的人心烦意乱,程氏一下船脸就拉下来,尽管知晓广州不如江南富庶,但如此气候实在是有点触霉头。
倒是妙娘喜道:“我曾听闻岭南潮热,如今下雨了,倒是舒爽些,娘咱们先去府衙安置好,弟弟们还小,正好不用冰就能睡个好觉。”
顾清沅听闻此话,不免大笑:“我儿如此豁达,日后必成大器。”
这还是妙娘头一次见到顾清沅这般大笑,在她的印象中顾清沅一直是严肃的儒士,温文尔雅,从前笑也是微微一笑,来到广州竟然别有一番心境,这又是收获了。
府衙在城中,修的很大,接应的本地官员已经来了,顾清沅带着幕僚和他们交接,程氏则带着人去了知府后衙,这是给官眷住的地方,此处官仆官话说的勉强能入耳,人都很瘦,让程氏不免有种穷乡僻壤,处处都不满意之感。
还好在用膳时,仆从阿花的老火靓汤征服了程氏,这汤清淡不腻味,却又滋补,吃进去竟然味道绝佳,毫无药材味道。
程氏这才释然,“这汤滋味儿不错。”
“娘,既来之则安之。我听说广式点心也不错,女儿想跟阿花学一手,日后做给爹娘和弟弟们吃。”妙娘在广州才算是真正的舒服过来,在江宁因为有程家在,人际交往什么都要听从程家的,如今到不认识的地方反而是自在。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程氏起初对此地十分不喜,总觉得哪里都不如江宁,但见此处通商发达,就比如那座钟,只有公卿之族或者豪富之家才用的起,这里的钟表却十分便宜,还有不少舶来品更是便宜的令人发指。
程氏等雨停了之后,亲自拍田妈妈的儿子马管事出去采买,妙娘不解:“娘,广州天气潮湿,您买钟表了万一起潮了该如何是好啊?”
却听程氏笑道:“真是个傻孩子,这哪里还放三年,今年的年礼咱们就得送啊,这东西便宜,拿出去又气派,是好东西,再者……”她有未尽之言,但不好对女儿说,她得给女儿攒嫁妆啊。
如今大临女子最重嫁妆,官家千金以嫁士子为荣,自女儿从浔阳老夫人处回来之后,程氏就一直替长女攒嫁妆,江南的丝绸绣屏,精英珠器,似顾家这等寒门,无甚太多钱,程氏就用苯办法,积少成多。
像女儿的首饰,是一个月攒一幅,到如今已经攒了两箱了,她还得继续,只是这话不好对女儿言。
妙娘以为母亲是要送礼,方才明白:“是女儿想的不周到了。”
“你才多大,已经很懂事了。”程氏笑。
雨停了之后,顾清沅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开始在广州各地巡查,他不在家,程氏也没闲着,开始进行夫人外交,这一次和在江宁不同了,去哪儿都带上妙娘,之前在江宁的时候,妙娘多是在家做女红读书,最多就是和程家的外祖家往来。
在程氏看来,江宁鼎甲望族就是程家,和程家往来即可。
但是来广州,又是一个新地方,以程氏的精明,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仅半个月安顿下来后,她先是请了总督夫人和转运使夫人还有潮州知府夫人惠州知府夫人过来听戏,她自个儿也带着妙娘去了几次应酬,这来来往往中,妙娘倒是认识了几个年龄相仿性情相投的小姑娘。
一位是顾清沅上峰转运使的女儿,名叫雪茹,另一位则是潮州知府的千金聂双双。
雪茹姓钱,是吴越国姓,亦是出自名门,她祖父曾做过计相,父亲行四,恩荫出仕,但她母亲是继室,听说因为生的极美,不过是一乡绅之女,成了相爷的儿媳妇,在当初也算是佳话了。
妙娘推了推桌上的点心,“你尝尝,这是我家厨娘阿花做的,她做的点心可是一绝,尤其是这杏仁酥,旁的地方绝对是吃不到的。”
“嗯,是不错。”钱雪茹用帕子包着尝了尝,觉得滋味儿不错,忍不住又吃了一块,只是她神情惶惶。
是以,妙娘宽慰道:“你放心吧,我听我娘说转运使夫人那个病不打紧的,尤其是钟太医致仕回乡,你爹正请他来呢,到时候肯定药到病除。”
钱雪茹虽然忧心母亲病情,但也不好败坏朋友们的兴致,又听妙娘宽慰,不免心中生了几分希望。
她悲凄道:“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若她不在了,我的婚事怕是要掌握在祖母手中。”
聂双双不解:“雪茹,你这话怎么说的,即便是你祖母再不喜欢你母亲,可到底是你的亲祖母,钱相夫人也是有名的贤德妇人,不可能会如何你的,你也别太忧心了。”
虽然聂双双出自聂家旁支疏族,但她父母亲只有她和她姐姐俩个女儿,聂家长女已经嫁出去了,她是准备招赘的,聂夫人对她当男子培养,因此她不喜女子迎风流泪。
而钱雪茹却是弱质芊芊,眉宇间总是带着一股愁绪。
二人性格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也。
但不可否认,这两位闺秀都是性情极好的,妙娘挥退下人,才同雪茹道:“你别太担心了,似你们家这等人家,婚事也必定都是名门。”
“不,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