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刘捕头他们的查访来看,卫蓝性格温和,几乎不与人红脸,连张开那等浪荡子也不过略有争执罢了,可不就是踟躇又温吞?
“可惜过于紧张,”他指着上头几处墨点道:“考生头一个便要求卷面整洁,字迹干净大方,这落笔之人手却是发抖,又落了墨,若考官怜悯,县试过了倒也罢了,可想再往上走,怕是难。”
科举考试便如千军万马争那一点儿光亮,越往上走越难,到了最后,大家各有所长,整体实力相差无几,每个环节的要求都近乎吹毛求疵。
这卫蓝虽有才华,却也并不算万里挑一,本就艰难,偏他还这样紧张,回头若真侥幸进了殿试,只怕先就要被治一个当众失仪的罪!
廖无言一边说着,又去看卫蓝三年前的考卷,一打开就皱了眉头,索性也不看内容,直接丢到桌上,颇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道:“像什么话!”
晏骄和庞牧闻言都伸长了脖子去看,结果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明显扭曲抖动的字迹,和比六年前更加显眼的大团墨迹。
显而易见,经过三年的磨砺,卫蓝非但没能冷静下来,紧张的症状反而更严重了!
庞牧看了看晏骄,心中谜团好像忽然照进来一道光,什么都亮堂了,不由叹道:“亏你想的到!”
晏骄抿嘴儿,“还只是猜测。”
“你们两个却在我面前打的什么哑谜?”廖无言失笑,“还不速速讲来?”
晏骄也不卖关子,当即言简意赅的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想那棋山镇的书院也不算差,每隔一年半载的都能教出来几个秀才,便是举人也有两个呢,可见院长和老师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既然卫蓝在他们口中评价如此之高,他又已经考过足足两届,可依旧落榜,总觉得有点儿说不过去。”
“大河或许可能出于盲目崇拜,可以毫无负担的将他吹到天上去,但书院的老师们完全没必要啊。偏偏卫蓝又是这个时候消失,我就想着,或许真是他自己走的也说不定,而原因,就在这里。”
她指了指桌上的考卷,“他应该属于那种临场发挥不来的学子,自我调节能力也不行,偏又是个情绪、情感不外露的,连找人倾诉排解都不能够,如此一来,只会日益严重,哪怕平时有十成水准,考试时却不一定能发挥出一半。而这种情况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减缓,甚至因为失败次数太多,他又知道自己下一次肯定也只是旧事重演……面对师长的期望,以及自己的压力,卫蓝承受不住,心理崩溃,所以临阵逃跑了。”
偏他是个过于温和的性子,遇到这种事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还提前去请了假,又去书铺交割完毕,但唯独忘了一个大河。
不对,晏骄眉头一皱,大河日夜跟随,对他又如此推崇,卫蓝就算忘了所有人,也不可能忘了这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
廖无言恍然大悟,拍手称妙,“你说的很有道理。邻近考试,考生确实容易心烦意乱,负担加倍,县试暂且不提,乡试、会试头一夜跑出去投河的都有呢!”
就他个人而言,他是觉得考前其实也该算科举的一部分,毕竟大家都是想做官的,日后入了朝堂,勾心斗角、九死一生的事儿多着呢,那个压力大不大?若连考试这关都过不了,朝廷还能指望他们什么?难不成还专门派出人来跟着日夜调解、安抚?
所以每每外头有人惋惜那些考前失态、考中失利的,廖无言是真心不惋惜。
左右也不堪大用,提前刷下来了呗!
庞牧也连连点头,只觉豁然开朗,想了下又有点儿郁闷的问:“那这么说来,这整件事就是卫蓝把自己吓跑了,被丢下的忠仆以为他遇害,所以接连喊冤一个月?”
怎么看都觉得匪夷所思。
“那倒也未必,”晏骄站起来转了几个圈子,脑海中犹如爆炸一样经历了一场风暴,语速飞快道,“第一,我这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哪怕可能性比较大,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也只是推测;第二,就像你们说的,卫蓝为人温和谨慎,连书铺掌柜这种半熟不熟的人都想着善后,没道理眼睁睁看着大河在自己离开后陷入癫狂吧?他们相处这么久,大河是个什么情况,他难道不知道?”
“而且大河口口声声有人要害卫蓝,若说的是张开,哪怕他记性再不好,对仇人的名字总会有反应。可之前我问时,他表现的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听了她说的话,庞牧和廖无言也跟着陷入沉思。
是啊,若卫蓝果然是众人交口称赞的谦谦君子,没道理丢下一个大河啊……
是他有另一幅不为人知的面目?还是另有苦衷?
愁啊愁,真是愁秃了头。
接下来的两天,晏骄继续见缝插针的从大河嘴里抠线索,奈何收获不多。
大河真不愧是天生好体质,才这么几天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每天一看见晏骄,头一句话就是,“蓝蓝找到了吗?”
或许是因为心性单纯,大河的眼睛看上去格外干净,被他这么眼巴巴看着,任谁都会觉得压力倍增。
于是晏骄就会硬着头皮摇头,“蓝蓝没找到。”
大河似乎知道她尽力了,倒也没有再闹腾,只是闷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