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以掌力震开木门之前,已屏息静听了许久,屋里有两个人,两个人的呼吸都很弱。门扉缓缓打开,他便看见“苏离离”跪在屋子一角,长发低垂,梁上吊了绳子下来绑住她的双腕。她身子微微后倾,身体被绳子拉住,欲坠不坠,仰着的面孔雪白,仿佛出气多,进气少。
还有一人的呼吸来自屋子一角的一只麻袋,竟是被人缚住了装在里面。木头站在门前,再确定了一遍,屋里再无一人,他也无暇再多想,缓缓走向“苏离离”。苏离离人在麻袋里,却仿佛能感到他每一步都走在自己心上,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滑了出来。
人一哭时,呼吸便不平顺。木头内力丰沛,些微的差别已辨了出来。他在“苏离离”三尺之外停下脚步,又细听了听,迟疑片刻,绕过“苏离离”往麻袋走去。只听机括声极轻地一响,脚下木板陡然一分,向下陷去。
木头身子一空,已在陷阱之中。他应变也快,闪身一侧,蹬上旁边石壁想借力上跃。然而那石壁却异常地滑,他一踩之下没成上跃之势,反向下滑了数丈。一路急滑,须臾落到井底,竟没站住,一跤摔在地上。
手上一摸,滑腻腻的,全是芝麻香油的味道。木头定了定神,仰头看去,头顶只剩了那根长绳兀自摇晃,那人果然不是苏离离。这陷阱极深,约有十五丈,九尺见方的井壁竟全是用大块白瓷贴砌,边角严丝合缝,细若毛发。整个井壁上都涂了一层香油,光可鉴人。
须知一个人的轻功再好,也难以凭空一跃十五丈高。若是这井壁不是白瓷涂油,以木头的武功,九尺宽窄间倒可以回旋而上。然而这布下陷阱的人,心思也高明得紧,似此油滑,除非两肋生翅,否则怎上得去。
木头把稳了力缓缓站起身来,才发现这陷阱底面漏斗一般微斜,中心一个拳头大的深洞。因其油滑,无论你往哪里站,这些微的倾斜总能将人送到那洞口去。
只听头顶上一人银铃般笑着,探头在井边道:“喂,你摔着了没有啊?”这陷阱挖得既深又直,她声音从上传来,空洞地响。
木头心中
思量对策,随口答道:“倒也没摔着什么。”
那女子轻声笑道:“是啊,我怕你闻着菜油不好受,还专门找了芝麻油来涂墙。小兄弟,我可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你。”听她声音本是个年轻女子,然而她说到后一句时,霍然变成了云来客栈老板娘的声音语调。
木头淡淡道:“你的易容术也很不错啊。我真想杀了你。”
她嘻嘻一笑,自下颌缓缓揭起一张半透明的胶状面具。那面具柔软稀薄,拉扯开来却又迁延不断。待她整个揭下来时,但见明眸如水,肤白如玉,趴在陷阱边跷脚笑道:“你说是我漂亮,还是你那个媳妇儿漂亮?”
木头眯起眼睛看了一阵,慢慢道:“我看不清楚,要不你把我弄上去仔细瞧瞧。”
她却嘻嘻笑道:“我不受你骗,费了我许多力气才想出这个法子来捉你,你上来了谁还治得住你。”
苏离离在那麻袋里听得她声音有种别样的娇柔,轻浮调笑,只觉肉麻恶心之至,心中狠狠咒骂:贱人!贱人!顿了一顿,再骂,跟这种贱人有什么好说的!
木头却浑然不觉,扬声道:“你费了许多力气捉住我就是要我鉴赏你的容貌?”
她懒懒解释道:“当然不是,是有人要你说出你知道的东西。你说出来,就可以放了你。”
木头摊手道:“我知道的东西都交给祁凤翔了。”
“那批钱粮各州分储,雍州的没了,其他地方的呢?”
木头应声答道:“都写给他了,你们现在知道也来不及了。你捉着我没什么用,还是放了我吧。”
“老板娘”默然片刻,款款道:“这可遗憾得很,你知道这个陷阱叫什么名字吗?”
木头道:“不知道。”
“这叫作化尸池。”她犹如介绍自己的闺房一般熟悉自在,“你看底下那一个小洞,再往下有能工巧匠设计的机括,每一天会有化尸水从那里冒起来,约升到及腰的地方,一个时辰将人化尽,又再落下去。无论金银铜铁,人身仙体,都化得一干二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瓷块抗得住,所以这个池子四周都贴了瓷。”
苏离离听她娓娓道来,心里却渐渐冷了下去,仿佛看见定陵墓地里,徐默格将一小瓷
瓶的水淋在那太监身上,不过一会儿便化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木头却兀自点头道:“原来如此。”
“老板娘”见他不怕,愈加高兴,指点道:“最妙的是那池水只及腰,若是人还未死,尚能站立,便从脚化起,自己看着自己慢慢变做一摊臭水。”
木头仿若不闻,道:“你一开始就假扮老板娘在骗我们?”
她想了想,“那倒不是,你们第一天看见的老板娘是真的。第二天起,就是我了。”
木头点点头道:“你扮得可真像,行为举止也没有破绽。我一直没看出来,但你换上衣服出门的时候,我便觉出不对。只因你扮得太像,连步伐仪态都像极了我老婆,即使我从你的背影看去,也分不大出来。你有这本事,又怎会是个寻常民妇。”
“老板娘”听了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