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妤舒垂眸道:“是。”
“你可知我今日召见你是为何?”
魏炎声音偏阴柔,大概是与去势有关,偏偏又用这等慢悠悠的声调问话,莫名带了一丝阴冷之气。一旁站着的司狱长手臂上已经起了一层麻豆,他悄悄抬眼看了眼屋子中央的少女,心里暗自惋惜一声。
可惜了晏家大姑娘这等明月之姿了。
“嗯?”见她不答话,魏炎嗓子里挤出一声,手指摸着桌上的茶盏摩挲着,他端起,又抿了一口。
“知道。”晏妤舒道。
“哦?”魏炎抬了抬眸,嘴角挂起一抹笑意,问,“既如此,你来说说,为何?”
为何?还不是看上晏大姑娘的婀娜之姿了。司狱长在心里补充。
见她迟迟不答话,魏炎身后的小太监哼声出口警告:“没听到千岁爷在问你话吗?聋了吗?”
这狗仗人势用得极为好,司狱长躲在一旁心里唾弃面上恭敬不敢发一声。
“碰!”茶盏重重置到了桌上,震得桌面上摇曳的烛火一阵狂跳,震得人心头也跳,司狱长此刻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混账东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直说话了!给我滚出去!”阴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那小太监立刻弯腰一阵求饶后忙利落的滚了出去。
魏炎这才不满的冷哼一声,抬眼。耳边是滋滋的烛火蹿动声,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到面前的人身前,指尖缓缓挑起她的下巴,让那双眼睛对着自己,白得近乎病态的脸上泛起奇异的笑,他问:“既然知道,那你可愿随我回去?”
一模一样的对话,其实无论她回答与否,这人也终究会把她和妹妹带出去的。只是这一次,晏妤舒盯着他,眼神纯粹,认认真真的道:“愿。”
一个字铿锵有力,坚定无比。
“可是自愿?”
“自愿。”
昏黄的烛火映着少女坚定的眸子里似有一团烈火在燃,魏炎眼眸一眯,半晌,尖细的笑声从嗓子里挤出,听到耳里,像是阴冷的蛇在吐信子一般,令人头皮发麻。
司狱长不由得抖了抖身子。
魏炎放开手,负手而立好:“如此,甚好。”
*
马车摇摇晃晃,车轮撵地发出声响。马车里,晏妤冉靠在晏妤舒怀里,小小的少女面上满是慌张:“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儿?”
晏妤舒拍了拍她薄削的肩膀,头抵着她的脖颈道:“去一个护咱们周全待咱们极好的地方。”
晏妤冉抬眸,有些不解:“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待姐姐最好的人的家。”是的,待她最好的魏炎。无论那人多么阴险狡诈薄情博义但自始至终从未伤害过她的人。
她眼里不由得带上点点暖意。晏妤冉不再说话,慌乱害怕的情绪似乎在姐姐的话中慢慢缓解不少。
她现在不过金钗之年,年岁尚小,正是发育身子的年岁,这几日经历抄家之灾,牢狱之祸,提心吊胆数日,如今身体早已撑不住,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靠着晏妤舒,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晏妤舒拍着她的头,目光恍惚,声色温柔:“……那也是姐姐,以后的家。”
她认定的家……
晏妤舒靠着车壁假寐,竟不觉间也昏睡了过去。马车停时,她还未醒,沉浸在梦中的前世,梦到的便是魏炎倒台那日被淮梁王王昭带兵捕获的场景,那时他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带着淡淡的寡笑,穿过人群看了她一眼和她身后的晏妤冉,而后头也不回随着兵卒离去。
那时,他是不是想这件事儿有她的参与?他心中当时该是何心情?
晏妤舒眉头紧皱,霍然睁眼,入目便对上妹妹晏妤冉担忧的眼神。
“姐姐。”晏妤冉拉了拉她的衣袖,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忧色。
晏妤舒喘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对她笑了笑,手指一探脸,摸的一手冰凉她才发觉自己方才在梦中竟然哭了。
她苦笑一声。晏妤冉又推了推她,在马车外第二声唤“晏姑娘”时,她担忧的提醒道:“姐姐,到了。”
晏妤舒回神,马车外响起了第三声叫唤,隐隐的,声音已经带上几分试探:“晏姑娘?”
晏妤舒伸手,葱白的玉指抓住车帘掀开,外面刺眼的光线骤然袭来,她闭了闭眼,看清外面的场景。
朱红的大门外两座石狮子长着大口极为威风,周遭是过路的街上百姓探着眼好奇但又害怕的往这里悄悄瞅几眼。
马车外站着几位着着宦官之服的小太监,一人在马车踏脚处趴下,等待着贵人从自己身子上踩下来。半晌没动静,他不由得悄悄测了侧目,身子依旧动也不动一份。
那驾车接人的人笑了笑,掐着嗓子谄媚看她:“晏姑娘?”
见她眼眶湿润,一看便是刚哭过的模样。接人的人垂了垂眸,看来这晏家大姑娘是极其不愿来的,也是,毕竟他们这些少二两肉的男人不一样,无论他权势有多大,总归不是个正常男人。他嘲讽苦涩一笑。
晏妤舒垂眸看了一眼,玉指提起裙角,青色绣花鞋踩到车板上,竟是不理那个踏脚的太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接人的太监一声惊呼,忙要伸手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