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掀起一丝,借着鸦黑卷睫的遮掩,悄悄看了来者一眼。
受角度所限,她只看到一角飘扬的月白色衣裾,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月白色的衣摆料子不薄不厚,上面不带一丝绮绣,简朴之至,而衣服的主人,正快步朝她走来。
来人将微凉的手指搭在言落月腕脉上。仔细斟酌了一会儿言落月的脉象后,江先生轻轻松了口气。
“无事,你把这丸丹药喂她服下即可。”
言干慌忙接过那粒丹药:“谢谢先生。”
一粒疗伤丹药,瞬间回满了言落月所有血条。
和背包里的药物不同,本世界出产的丹药并不会出现溢血效果。
这个发现,当真让言落月长长地松了口气。
在处理完她这个小意外后,等待处理的罪魁,就只剩下挑衅生事的桑戟,还有携妹入学的言干。
言落月往外蹭了两步,捡起木簪。在把小明的蓄水池重新插回发间时,她隐隐感觉,好像有人正在盯着她看。
警醒地转过头来,却是那位江先生看着木簪,面上闪过一丝隐约的疑惑。
言落月飞快眨眼。
咳,这位江先生,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吧?
联想起早晨偷渡入学时,似乎正是被这位江先生撞见,刚刚的碰瓷现场,她又白得了对方一粒丹药。
言落月揉揉鼻尖,干脆重新变成一只小乌龟,慢吞吞地爬进言干的袖子里,再把脑袋往龟壳里一缩。
…………
“喂,你听好,”在被带往教诫室的路上,桑戟用胳膊肘轻撞了言干一下,“等会儿先生要是问起,你只管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
这话过于出人意料,言干忍不住惊愕地看了桑戟一眼。
桑戟哼笑一声,两片嘴皮不动,只从唇缝里用气音说道:
“你刚到学堂,有所不知,董先生就是个古板。学生但凡犯进他手里,受得都是最严厉的那档惩罚。”
“没想到你妹妹那么不经扒拉,这算是我欠你的,得还你一次。”
“一会儿他们问起来,不管是你违规带幼崽上学,还是差点跟我动手的事,都只说是我威胁你的好了。”
言干冷冷地撇过脸去,语气却不复最初的僵硬。
“一龟做事一龟当,就算受罚,我也犯不着说谎。”
“嘿,你这……”桑戟扬起一条眉毛,“你这家伙,还真有点骨气。”
几句话间,他们已被那脾气古板暴躁的年轻修士带到教诫室。
董姓修士转过身来,厉声呵责道:“犯了错误还不思己过,在背后窃窃私语,你们两个,怎能如此执迷不悟、不知悔改?”
“董师弟。”身着月白色剑袍的江先生按住师弟,微微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你先去忙吧,这两个孩子便交由给我。”
“……是,师兄。”
不情不愿地往外趟出几步,董姓修士又忍不住补充道:
“师兄,你有所不知,贞字班桑戟惹是生非,屡教不改,光我就已经抓了他十几次。还有学生言干,他昨日才入学堂,今天竟然就敢惹下这么大的乱子,简直……”
“董师弟。”江汀白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我说了,他们交由给我。”
“……是,师兄。”
待到教诫室的大门掩上,面对脸色惴惴不安的两个学生,江先生和颜悦色地看了他们一眼,比了比对面的圈椅。
“请坐——还有你妹妹,让她坐在这儿吧。”
言落月刚被言干从袖子里放出来,眼前就摆上了一张小巧玲珑,和她如今身高十分符合的藤编靠椅。
编织椅子的藤蔓上,还沾着几点新鲜的水汽。言落月顺着长藤望去,发现藤蔓的另一端,尚且凝结在江汀白指尖。
原来这张小椅子,是江汀白用术法为她现织的。
捻断手中藤结,江汀白在言落月膝上洒落一把糖果。
在做这些事时,他的语气仍然如云如水,越发显得气质温和:
“关于刚才那事的来龙去脉,你们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桑戟和言干对视一眼。
片刻以后,言干垂下目光,从他早晨是怎么瞒天过海,把妹妹带进学校开始,再到刚刚言落月倒地为结束,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
“……事情就是这样。对不起,先生,我违反学堂戒律,犯下大过,理应受罚。无论罚我什么,言干也没有二话。”
江汀白捧着茶杯,慢慢地说道:“你妹妹有求学上进之心,你有爱护幼妹之意,这并不能称之为过错啊。”
言干讶然抬头:“先生……”
江汀白不动声色,语气甚至没有加重,却足以令人感受到他话中的责备之意。
“但因为贪玩,私下从家中带走妹妹,没有考虑到长辈是否会因此担忧,这确实是你的不对。”
江汀白不必解释,长辈为何会因此担忧了。
毕竟,刚刚发生的意外还历历在目。
当老师的人可太知道,学生们能作出什么幺蛾子了。
言落月捏着糖果,把自己往藤编的靠背深处塞了塞。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